自從破封而出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承受著碎骨拔髓之痛,卻又因著同樣自洪荒之時起便受天道庇佑的冰甲九翼魔龍血脈,而一次又一次無聲無息地愈合再生,此消彼長,無盡地折磨。
如今之法,也隻得以大半魔氣輔以血脈之威勉力壓製,再耐心地等待這一陣隨著千年噩夢一同而來的慣性自發逸散於天地之間。
然而,柏己卻堪稱不顧後果地肆意動用魔氣,在短短一兩日之內與顧光霽動手兩次,如今勉力支撐月餘的身體終於在他這任性妄為的行跡之下打破了平衡,再也無法壓製天道降下的懲戒。
殿內燭火搖曳,暖融的火光在玄衣男人一襲冰冷的龍鱗長袍之上鍍上一層神聖的金邊。
他卻並非往日之中那副遊刃有餘的恣意模樣,滿頭墨發並未以金冠束起,隨意順著清晰的下頜蜿蜒而下,披散在平直寬闊的肩頭。
飛揚的發絲在他深邃淩厲的臉廓旁自然垂落,映襯得他本便冷白的膚色更顯出幾分不健康的慘白。
然而那一雙鋒利的劍眉之下,色澤深諳得似濃稠血色般幽邃的眸底,那層層瀲灩開的幽邃暗芒,卻依舊殘存著睥睨天下的不羈與輕狂。
魔族侍仆無聲地將新一輪湯藥呈上王座之前泛著幽然光澤的玄鐵矮幾之上,柏己僅僅垂眸掃一眼,便闔眸倚回王座之中,顯然興致缺缺。
罕仕擰眉勸道:“雖說無法根治您如今的傷勢,可多少也有緩解之用。快些服下吧。”
柏己眼皮不眨地淡淡開口,聲線因千年來前所未有的虛弱而顯出幾分低啞,和著他一身不複往日般淩厲的打扮,無端顯出幾分慵懶性感:“這種治標不治本之物,不過是掩人耳目、自欺欺人。
話音微頓,他深邃英俊的麵上顯出幾分難辨的冷鬱,若有所指道,“若想根除異狀,當務之急是尋到根本,再將其連根拔起。”
罕仕:“?”
“本君的身體不出七日必能恢複,至於這些,既然治不了根本,那掩耳盜鈴般的一時舒爽不要也罷,反倒不如留下疼痛時時刻刻警醒。”柏己緩緩張開雙眸,淡淡掃罕仕一眼,語氣平靜,“撤下吧。”
隨著他無端顯出幾分冰冷的尾音落地,原本空蕩無人的殿中再一次魚貫而入幾名神出鬼沒的魔族侍仆,無聲地將還蒸騰著嫋嫋熱意的湯藥恭順地撤下。
罕仕最後看他一眼,終是無奈地隨著眾人一同退出了殿內。
眉眼間顯出幾分疲憊之色,柏己抬手按了按眉心,寬大袖擺拂過耳畔墨發,隱約露出冷白耳垂上一枚泛著冰冷色澤的玄鐵耳墜。
公羽若,繆馨兒,藺妤,以及那個曾經被他一時間排除在外的殷和玉……
他倒是頗有幾分期待,她信誓旦旦在他麵前提及的“解釋”。
殿內燭火搖曳,明媚的火光在正中玉階蜿蜒而上的王座上肆無忌憚地鋪陳開來,複又在空曠地麵之上拖拽出一條瘦長寂寥的孤影。
一片如死的寂靜之中,似是感應到什麼,那雙淺淺闔攏的雙眸倏然張開,其中光華流轉,似是朵朵鄴火紅蓮在其中悄然綻開,灼盡這世間一切的熱意。
罕仕的聲音自殿門外滌蕩而來。
“主上,奚辭水榭藺妤求見。”
第161章 掉馬進行時(三十三)
溫蘿從未想象過會見到柏己如此蒼白近乎羸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