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將時間無限拉長,窗外日光變換,在雲層湧動間或流露的縫隙之中肆意穿行,悄無聲息地融入整片冰火交融的空間。
“你看窗外。”
溫蘿輕輕晃了晃他執著牽著她指尖的手,笑著道,“過了這麼久,天色卻半點也未曾變化,始終如我最初望見一般明媚。美則美矣,我卻心知這虛幻的美麗絕非現實之中能夠給予的。更何況……我早該望不見這些了。告訴我吧,這究竟是哪裏?這並非你應當生活的世界,對麼?”
狹長黑寂的眼眸微微眯了迷,南門星緩緩回眸。
茵茵綠意在一片白芒的背景之中格外顯眼地佇立,微風輕拂,在枝葉的縫隙之中不言不語,卻狡黠地牽引著枝葉搖曳生姿,掀起一陣此起彼伏的綠濤如海。光影疏淡變換,天邊那抹金燦如輪的圓日卻始終紋絲不動地懸垂於濃雲翻湧的天幕一角,耀目得令人無法直視。
這一次,他並未否認,抿了下唇角:“沒錯,可是阿芊,這不重要。我該生活的地方,自始至終都應當是能夠與你相伴之處,至於其他,對我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不不不,千萬別。若是他們倆真的得捆綁著在幻境之中定居生活下去,那她的任務就又雙叒叕要泡湯了。
溫蘿心下幾欲崩潰,麵上卻不得不假意羞怯地垂眸,似是十分感慨受用一般,良久才輕輕歎息一聲:“這就是我方才所說的……我不願你為了我付出這麼多。”
頓了頓,她似是猛然想到了什麼,眸光晶亮地抬頭,“既然此處是你一手打造出的世外桃源,那想必對你而言出入隨心。不如白日裏你依舊回到真正的現實之中處理你應當肩負的責任和瑣事,夜晚應當休憩入眠時再來此地陪我。我答應你,這一次我哪裏都不會去,始終在這裏等你,怎麼樣?”
南門星沉眉:“阿芊……”
“不要拒絕我,好麼?”
她聲音輕得像是撒嬌,然而在那一份甜膩之中,卻又蘊著什麼旁人難以讀懂的堅持,“相信我,經曆如此多的心酸之後,我又何嚐不想要日夜與你在一起?可我不能這麼自私,除了愛情與我以外,你的人生應當還有更多豐富鮮亮的事物,我不應該如此自我地將你占為己有。你本該是天幕之上璨然的繁星,若是為我而墜落,我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南門星靜靜地望著她。
璀璨也好,黯淡也好,他根本不在意。那是他曾窮盡一切追求的,然而在她離開他的那一瞬間,他才明白曾經的渴求是多麼可笑又蒼白。
他隻身坐擁橫亙萬裏的蒼梧,成就無上名利地位,實力獨步天下睥睨眾生,天下人皆崇敬他,哪怕這種感情大多來自於恐懼與憎惡。
可這看似豐沛的擁有,卻無論如何都換不回他心下最為牽掛之人。那他擁有這一切又有何用?
他死而複生的滾燙心髒,早已在八百年前狂跳起來的那一瞬間,再一次無聲無息地死去。
直至如今,能夠與她在虛妄幻境之中再次相逢,已是他此生唯一稱得上欣喜的際遇,若是能在此與她永世相伴,他又何嚐不可就此沉溺於這酣甜的夢境之中再也不醒來。
可這對阿芊而言並不公平。
他如何能夠舍得她在明知此地並非真實之時,仍冷眼將她殘忍地永世禁錮與幻境之中,剝奪她體會真切生活的權利。況且,曦合石在他手中,既然如今已成功將阿芊的魂魄召回,他隻需再讓她在此處委屈一些時日,便可為她找到新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