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多一秒鍾,他也等不起。
另一邊。
墨修然牙關緊咬,掌心還未愈合的傷口再一次隨著五指無意識的動作而崩裂,鮮血劃過指縫爭先恐後地墜落地麵,在他足畔積起一片暗紅色的小水窪。
沉澱壓抑百年的殺意與慍怒在這一刻空前地暴漲,為了克製這幾乎剝奪理智和掌控的衝動,他渾身肌肉繃緊到不自覺地戰栗,才勉強壓下喉頭一股翻湧的腥甜之意,艱難吐出一個字。
“——好。”
這一百年來,墨修然幾乎再也未能真正入眠。
午夜夢回之間,昏暗的空間仿佛那一日木偶戲台前黯淡的幕布,隻一閉上雙眼,便能望見紫衣少女飛揚的眉眼、唇畔狡黠的弧度以及那雙靈動清潤的杏眸。
最後,那張臉也總是會避無可避地漾開大片大片的刺目血漬,如一片宣紙上乍然滴落的赤墨,轉瞬間便洇透了紙張,那抹令人心下刺痛難當的色澤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直至殘忍地霸占他全部視野。
日日在浸透衣衫的涔涔冷汗之中驚醒,久而久之,他便再也不曾嚐試著入眠,橫豎睡眠如飲食一般並非修仙之人的必需,隻偶爾疲累至極之時才小心地保持著一絲神智朦朧的清醒,闔眸養神。
黑夜與沉眠,如今已是他心下心照不宣的恐懼。
墨修然低垂眉眼,掩下眸底驟然洶湧而起的複雜情緒。
師姐最為看重之事,一是灼華靈劍,一是宗門聲望,一是五洲安寧。
當年灼華隻替他攔下紫曄鬼火一擊,她便當場嘔血人事不省,細碎的眸光盡是心痛與憐惜,靈劍盡碎之時,她又該有多痛。
如今蹉跎了百年,灼華劍終於重鑄修複,她的心願已了其一。他又如何能以一己之私而葬送藏月門千年的盛名,與五洲大陸如今岌岌可危的平衡。
*
離開藏月門的溫蘿並不知道,她離開的短短一盞茶功夫之內,藏月門便迎來了一名尚未謀麵的攻略目標。
她此刻心裏依舊是崩潰的。
實質上,滿打滿算她穿越至這個時間節點,也不過連一個月都不到。可就在這彈指一揮間的時間裏,她竟然已經把兩條攻略支線攪得一團亂,四分之一的攻略任務已被宣告死亡,另外四分之一正在ICU之中艱難掙紮求生,剩下的二分之一連人影都沒見著。
這一刻,溫蘿心下甚至生出了幾分不合時宜的僥幸與輕鬆。
沒見過好。
事態發展至此,她幾乎覺得沒見過麵反倒是一種令人雀躍的幸運。
若是當著南門星的麵觸發【一片癡心】,她隻怕自己小命難保,更別提完成什麼坑爹攻略任務。
想必,以柏己那副騷氣輕佻的做派,她即使一個不小心在他麵前開啟倒貼技能,多半最差也僅僅會發展成互騷的場麵,就算他口是心非地走流程扣點好感度,但至少“罪不至死”。
可萬一碰上陰晴不定,陰鷙暴戾的南門星……
溫蘿至今忘不了,那一日她與南門星在封王台禁地池水之中烏龍相遇,正尷尬僵持間,門前來人奉命通報戰情,卻被南門星一記眼風掃得毫不留情出手自殘。
太凶殘了。
那時的薑芊已在南門星心上占了不輕的分量,她自然不必為自己的人身安全擔憂,可如今的藺妤對南門星而言,卻是個貨真價實的路人陌生人。
團子輕咳一聲,弱弱地反駁:“主人,我覺得你的想法正確性也就一半一半。南門星的確實殘虐成性,可柏己也不一定像你想象中那麼無害——別忘了,他也是五洲大陸遠近馳名的暴君啊!哪怕半死不活了上千年,關於他的傳說卻依舊隻多不少。雖說先前作為公羽若攻略他時,他對你自始至終都照顧有加從未出手傷你,可你回憶回憶他對待旁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態度——什麼引導自相殘殺,折磨心智之類的……更何況!他現在對公羽若情根深種,你作為藺妤敢在他麵前騷,我隻怕他會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南門星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