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不假思索的,一座狀若彎月的箜篌流動著如雲般的古樸色澤陡然在他掌心顯出形狀, 隨之而起的是一陣幾乎毀天滅地的滔天靈壓, 隨著墨修然修長指尖於琴弦之上的輕點, 音浪裹挾著迫人浩瀚的靈力刹那間在空氣之中炸裂,劃破虛空直向負手而立的玄衣男人席卷而去。
柏己微一挑眉, 幽邃眸底漾開一抹興味的漣漪,抬眸望向墨修然眼底毫不掩飾的殺意。
兩人視線在半空中遙遙相撞。
一股濃鬱灼人的熾熱之感驟然在這片空間之中肆意蔓延,朵朵鄴火紅蓮攜雜著恐怖的熱意與威壓霎時遍地綻開,火舌在虛空之中乖戾囂張地扭動,灼熱的火海幾乎扭曲了空間,卻溫順至極地在柏己身前臣服浮動,緩緩凝成一道固若金湯的火牆,將他頎長的身型牢牢籠罩在內。
轟——
音浪與火海□□撞的那一瞬間,一陣駭然的氣浪驟然散入虛空,火星凶猛地躍動著攀爬上幾乎凝為實質的靈風,席卷著吞噬包裹,而那利刃一般的攻勢卻又不甘寂寞地刺入火舌,激起漫天火雨紛揚而下。
勁風拂過,拂動柏己鬢旁的墨發。
他輕描淡寫地抬手,指尖過處,那陣幾乎將大地炙烤得幹裂的可怖火焰便霎時於一陣猛烈氣勁之中消弭無蹤。
那雙蕩漾著血腥豔光的赤瞳緩緩轉向麵沉如水的墨修然,柏己意味不明地盯著他瞧了片刻,倏然輕笑:“你就是墨修然?”
他不請自來,態度竟也囂張如斯。墨修然鼻腔逸出一抹冷嘲的輕哼,右臂微動。
下一瞬,卻被一隻手輕柔卻堅定地按下。
月綸掃一眼周遭已被方才迸射的勁風靈壓而攪動摧毀了大半的院落,唇角不自覺抿起,到底身居藏月門門主之位已有五百年,壓下心下不虞,他冷聲道:“閣下來我藏月門有何貴幹?”
“隻是有些問題,需要本君親自求證罷了。”
視線若有所思地自墨修然身上挪開,柏己下頜微揚,衝著身後若有似無護著的臥房點了點,“比如,方才的問題。”
他言辭間語氣模棱兩可,令人辨不清喜怒,月綸舌尖無意識地抵了抵後槽牙,語氣盡可能平靜地戒備道:“住客自然是我藏月門的貴客,但若閣下不可說明來意,恕月某無可奉告。”
無什麼實際意義地“哦?”了下,柏己慢條斯理地撫了撫下頜,唇畔揚起一抹玩味戲謔的弧度。
“月星洲的後人?倒是有幾分膽色。放心吧,本君對此人並無惡意,但說無妨。”
柏己雖有暴君之名流傳在外,可為人行事卻也並非言行不一之人。
月綸垂眸沉吟。
實際上,以柏己傳聞中千年前便超越神級的實力,哪怕如今元氣大傷,隻身一人也應當有與他們二人戰平的實力。然而,他卻並未一言不合直接動手,反倒是堪稱好脾氣地開口解釋了他心下疑惑,顯然並非來者不善。
思及此,月綸吐出一口氣,幹脆言明。
“奚辭水榭,藺妤。”藺妤。鴉羽般烏濃稠密的長睫無意識地收斂,這兩個字化作徹骨柔情繾綣萬種地揉碎在唇齒之間。
柏己回身望去。
在一片因先前可怖的氣浪之中倒翻的塵土碎石以及斷壁殘垣之中,完好無損的雅舍孤零零地佇立在一旁,無聲地言明著,有人即便是在鬥法之時,也不忘記分出一抹魔氣將這或許曾居住過陌生又熟悉之人的屋舍,牢牢地守護在其中。
其中的那抹氣息,熟悉到令他的魂靈都不住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