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未說完,莊欒便再也承受不了身體周身直欲絞滅神魂的痛楚,那焦黑僵硬的身體微微一陣抽搐,隨即便闔眸咽了氣。
下一瞬,他的身體便被四周蠢蠢欲動的火苗再次吞噬,煙霧再次消散之時,原地再無莊欒的痕跡,僅剩一枚泛著潤澤的龍鱗靜靜躺在地麵上。
望見這一幕,青玄宗眾人連悲痛都來不及,瞬間便了然了今夜這一切異變的來龍去脈。
溫蘿飄在柏己身後,望著他隱忍著傷口的痛楚輕輕彎腰,將那片掌心大的龍鱗攏在手中,垂眸凝望著。
火光在他麵上投下帶著暖意的色澤,可那一雙赤瞳之中,卻盡是霜雪一般的寒芒。
半晌,他五指合攏,微微用力,那一片堅硬的龍鱗就這樣在他掌中化為齏粉,順著指縫簌簌而落,在漫天火海之中被炙烤得消散於無形。
因果有報,一切塵埃落定之際,除去沉重,溫蘿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暢快的輕鬆。
莊欒得到如今的結果,倒也算是替他鬼使神差之下的惡念償還了孽債。
下意識向柏己身側飄了幾寸,望著他因失血過多而虛弱慘白的臉色,溫蘿不自覺輕輕抬手想要觸上他幹裂蒼白的薄唇。
下一刻,靈魂卻陡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吸力,她幾乎是不受控製地一陣眩暈,天旋地轉之間,滿目猩紅的火舌與他深邃如雕塑般的臉廓盡數糅雜,化為視野之中不斷旋轉的亮色。
她短暫地失去了意識,自然也沒有機會望見,柏己驟然更冷了幾分的臉色。
祂……消失了。
不知為何,他竟油然而生出一種,祂的這次離開並非平日那般的小憩,而是永遠的訣別的敏銳直覺。
說來可笑,明明是他親口逼迫祂離開,可當真迎來這一刻,他心下卻反而不可自抑地升騰蔓延起,一陣比起遭受莊欒背叛更洶湧翻騰的盛怒與幾欲毀滅一切的衝動。
祂也要離開他。
為什麼這兩人爭先恐後地、強硬地、不留餘地地闖入他的世界,卻又在他一步步放下心防學會接納之際,毫不留情地相繼背叛他?
另一邊,往日青玄宗備受崇敬的首席弟子,就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被魔族人殘忍虐殺致死。
饒是知曉他多少做了些虧心之事,眾人卻依舊眼染猩紅,下意識忘記了恐懼,拔劍向火海中心負手而立的玄衣男人攻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了,周遭變化在這一刻似乎慢了下來。
柏己掀起眼皮望向麵前一張張震怒的臉,輕笑一聲:“這樣啊……那,就連帶著這青玄宗,也燒了吧。”
他身後再無一人。
那他還有什麼值得顧忌。
*
“師姐……”
“師姐!”
溫蘿猛地張開眼,入目的是一張熟悉的圓乎乎的小胖臉,此刻一雙烏潤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見她終於蘇醒過來,奚景舟才鬆了口氣般道,“師姐你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看起來十分痛苦,方才我怎麼都叫不醒你。”
腦中一陣眩暈,溫蘿闔眸緩了緩。
她此刻似乎已自十五年前柏己身邊回到了現實,正平躺在她被迫開啟輔助技能之時正身處的床上。
在奚景舟眼中看來,與沉眠無異。
這對於她而言長達一個多月的經曆還沒能完全在她心頭消退,方才她眼前所見的場麵更是令她心中激蕩不已,溫蘿抿唇爬起身岔開話題道:“沒什麼,不過……你怎麼會在我洞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