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木幾上的燭火輕輕顫唞著,在牆壁上投射出細長的剪影,南門星靜靜坐在床邊,眸中意味不明地垂著眼瞼,打量著床上呼吸淺薄的虛弱女人。
她已是油盡燈枯。
自從一次無意間失手捶得巨石迸裂,他便明白了自己身負的血脈究竟蘊含著如何強大的力量。而相比之下,人族又是多麼的羸弱渺小。
尤其是這個連仙法都不懂的普通女人。
他正淡淡地坐在原處,床上女人原本緊閉的雙目卻微微張開了,其中光華流轉,似乎絲毫未被周身惡疾纏身的苦楚擊垮,溫柔如水地望向了床邊的人。回過神來,他連忙俯身察看她的情況:“母親,好些了嗎?”
鋆月姬抬起手,手臂因脫力而微微顫唞,覆上了他微涼骨骼分明的手背,輕輕勾唇,語氣平靜道:“我要離開了。”她如今的狀況,他自然看得出來,可口中卻道:“不會的。”
鋆月姬手上緊了緊,臉上顯出幾分歎息般的神色:“都怪我壽命太過短暫,日後的路都不能陪著你走下去了……我多想看看你以後的樣子,該是多麼意氣風發啊。”
南門星輕笑一聲:“隻有您會這樣看我。”其他的人,避他如蛇蠍不說,懼怕他恐懼他的同時卻又欺侮他看不起他。多麼矛盾的情感。
看向床上精神比起前日好了不少的女人,他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之相,她多半已活不到明日清晨。
掙紮片刻,還是將沉眠於心底十年的問題問了出來。“母親,您不恨他嗎?”
鋆月姬微微一怔,似乎並未理解他沒頭沒腦的問題:“恨誰?”他不願管那個人叫“父親”,隻是木著臉道:“南門崇。”
聽到這個名字,鋆月姬明顯麵上顯出了片刻的空白,隨即她眸中泛起晶亮的光彩,其中柔情如浪,滔滔不盡,表情不自覺柔和了許多,微笑道:“不恨,我愛他。”
愛?
南門星隱去眼底的譏誚,垂眸不語。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和母親根本不必忍受周邊愈演愈烈的流言十六年,生活更是不必如此困苦,就連治療她身上惡疾的藥也買不起,隻得眼睜睜看著她身體日漸虛弱衰微,最終孤獨地死在這冰天雪地黑暗的夜晚。
他不明白什麼是愛,更理解不了她臉上那柔和的光彩因何而來。
難道,罪惡和死亡就是愛要付出的代價嗎?
鋆月姬了解自己的兒子,這十六年來她深知虧欠他許多,如今大限將至,她頭一次開口訴說了與南門崇相關的種種糾葛:“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使命,或許他並不是一個好父親,可他卻是個值得敬佩的男人,而我……隻希望他快樂,成全他的一切心願,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我與你父親之間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可唯獨你是無辜的。阿星,到頭來,是我對不住你。”
倏地狂風大作,燭火劇烈地顫動起來,光暗明滅,再一次平息下來時,床上的女人雙瞳之中早已失去了神采,就這樣帶著唇邊淡淡的笑意離開了人世。
成全?
南門星回過神,意味不明地打量著麵前這張分明嬌氣羸弱到極點,卻閃著與鋆月姬一般無二令他讀不懂的神采的臉。
她難道也想不顧一切地,甚至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成全另外那兩個根本無關緊要的女人?
身型凝滯了一下,下意識別開了頭,錯開了溫蘿略有些灼人的視線,聲音淡淡:“帶你離開時我並未記路,此刻即使要回頭找,也並非易事。這附近氣溫低寒,很有可能也存在紫玉聖芽的線索,我們倒不如查探一番之後再與她們會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