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光霽見她雖然抬了頭,雙手卻依舊忙碌地粘在兔子身上,並沒答話,隻是略有些強硬地伸出兩隻手指,輕輕拎起兔子粉嫩的雙耳,任它緊張不適地在半空中胡亂蹬腿也沒放手,將水壺塞進她手中:“先處理傷口。”
他的聲音十分低沉好聽,發聲間若有似無的沙啞感仿佛鉤子一樣撓著聽者的耳朵,讓人情不自禁地按他所說行動。
溫蘿握緊水壺,抿了抿唇,欺身而上一手按住他拎著兔子的那隻手,直到兔子四肢都落在了他膝上才老實擰開蓋子,向右手手心那處猙獰可怖的傷口上澆了下去。
顧光霽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手上力道卻漸漸放輕。感受到四肢落到實處,兔子總算不再在半空掙紮翻滾,竟頗有幾分乖順地趴在了他膝頭。
“這樣最多免了感染發熱的風險,可是該留疤還是會留疤的啊。”
溫蘿皺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好歹是青玄宗首席,身上連個像樣的金瘡藥都沒有嗎?”
顧光霽鼻腔舒出一口氣,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在她看起來沒什麼區別的草藥出來:“先把這些草藥攪碎覆在傷處,明日回青玄宗後即可換成傷藥。”
攪碎?
溫蘿盯著他手中那一把綠油油的草,這屋內空空蕩蕩,根本沒什麼可以用來碾碎草藥的工具。思索片刻,她隻好接過來一閉眼盡數塞進了口中,試探性地咀嚼了起來。
苦澀的藥汁瞬間從枝葉中溢出,溫蘿強忍著把它們吐出去的衝動,直到口腔中被苦得有些麻木了,才一口把徹底混合嚼碎的草藥吐在右手心的傷口上,舌頭也忍不住伸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然後呢?這總得包一下吧,不然馬上就掉了。”
草藥觸到傷處,原本有些灼熱的感覺竟然瞬間就被清涼衝淡了不少,或許當真有幾分麻痹神經的作用,連之前一直隱隱作痛的刺痛感都減淡了不少。
溫蘿心中一喜,剛一抬頭,就驚訝地發現顧光霽輕輕抬手扯下了高懸頭頂的雪白發帶,一頭墨發傾瀉而下,與他平靜淡漠的氣質相撞竟然顯得有種獨特的美感,仿佛誤入凡塵的謫仙一般。
他卻恍若不知,隻是淡淡將發帶遞了過來,麵上無波:“先用這個。”
溫蘿回過神來,剛要伸手去拿,動作卻在空中一頓,指尖打了個轉,落在了他的袖口上輕輕一拽,嘴巴一撅,輕輕晃了晃他的袖子,語氣十分委屈道:“我一隻手不方便!要不然,你幫我包紮吧?”
兩人雖然相鄰而坐,但中間距離依舊隔了半個人的身位。
顧光霽抬眸看向她滿懷期待的表情,上身微微前傾,手腕一動,將她攥著他袖子的手輕輕甩了下去,手上卻當真展開了發帶向她手心蓋去。
“等一下!”
溫蘿笑眯眯地打斷,繼續大膽地在他的底線上反複橫跳,“你坐近一點嘛!離那麼遠,萬一扯到了我的傷口,疼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說完,她撲閃著繆馨兒纖長卷翹的睫毛,十分純良無辜地看著他。
顧光霽麵龐白皙,氣質清冷,即使是披頭散發地坐在這種雜亂逼仄的廢棄木舍之中,不僅沒被這種惡劣的環境拉下神壇,反而將整個空間襯得神聖了不少。
他清透的琥珀色雙目在火光的映襯下透明得像是兩顆淡色的琉璃,淡淡望了她片刻,溫蘿隻覺得身下一陣稀薄的涼意襲來,整個人似乎暫時性地淩空了幾秒鍾,瞬間向前移了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