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師大笑著說:“你還記得這個學姐吧?”
穆夏立刻搖頭,她真不記得,甚至開始懷疑朱老師的記憶。
朱老師笑得合不攏嘴,“90年校慶,就是你接待的這個學姐啊,忘了?”
“!”穆夏震驚,有些沉睡已久的畫麵在記憶深處蠢蠢欲動,直到朱老師用手裏的紙遮住韓青時的下半張臉,說:“這樣想起來了嗎?”
穆夏睜大眼睛,目光劇烈震動,“你,你是……你是那個帶著防曬口罩的姐姐!”
韓青時笑望著穆夏,明明逆光,眼底卻似繁星般閃耀,“是,也是你那天接待得最久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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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的校慶,在穆夏剛升高三那年的9月初舉辦。
她因為成績好,形象佳,性格也開朗,被朱老師報上去當了誌願者,負責在校慶開幕式那天接待回校參觀的優秀畢業生。
那天天氣好得過分,陽光毒辣,熱得像烤爐。
穆夏和一眾誌願者站在禮堂前的廣場上,等待開幕式結束。
她那時候是個靜不了的性子,站了沒一會兒就從第一排縮到最後一排,偷偷溜去了不遠處的陰涼處坐著休息。
好巧不巧,被參加完開幕式,早幾步從禮堂出來的朱老師逮了個正著。
她又氣又笑地點著穆夏的腦袋瓜子說:“平時鬧騰就算了,今天可不敢,你們的形象就是學校的形象,一定要立住,明白嗎?”
“明白!”穆夏點頭如啄米,餘光看到禮堂裏陸續有人出來,指指誌願者隊伍說,“那我回去了啊。”
朱老師擺擺手,讓她走了。
很快,穆·誌願者·夏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帶一個學長去參觀校史館,後續又陪著好幾個人去了圖書館、食堂、教學樓……忙得不可開交。
等到結束已經是下午五點,穆夏累得口幹舌燥,恨不能就地躺下休息。
誰知道還沒走到陰涼處,好友王嘉嘉忽然跑過來說丟了鑰匙。
兩人快速回憶可能丟鑰匙的地方,然後分頭去找。
操場是其中一處,由穆夏負責。
那年的夏天格外炎熱,穆夏從綜合樓跑到操場不過是五六分鍾的事,就熱得出了一身汗。
可就是那麼熱的天氣裏,她在操場空蕩蕩的跑道上看到了一個西裝扣得嚴絲合縫,臉上還戴著防曬口罩的姐姐——受邀回來的優秀畢業生,韓青時。
她走得很慢,像是對熱沒有感知。
穆夏一開始沒有太在意,一直到她找到王嘉嘉的鑰匙才又多看了幾眼,擔心韓青時繼續這樣走下去會不會中暑。
此時,距離她過來操場已經過去了小半個小時。
穆夏稍作猶豫,攥著鑰匙朝韓青時跑了過去。
“姐姐,你也是來參觀的嗎?”穆夏走在她身側,笑容燦爛地問。
韓青時突然聽到蟬鳴之外的其他的聲音,緩慢的步子倏地頓住。
很久,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動作機械地轉頭看向了穆夏。
視線對上的刹那,穆夏胸腔猛地一震。
她從來沒見過那樣一雙眼睛,黑得壓抑,深不見底,浮在表層的那束黯淡光亮裏則交織著疲憊、不甘、失望、無可奈何,還有讓人心口犯疼的紅。
穆夏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她什麼都沒問,努力壓下胸口不適,熱情地說:“我是這次校慶的誌願者,需要我帶您參觀一下嗎?”
韓青時一動不動地望著穆夏,眼神沒有聚焦。
穆夏還是認真地同她對視,等反應遲滯的她開口說:“可以嗎?”
沙啞聲音刮疼了穆夏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