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峰杞縣城裏穿梭。過了這個縣,再翻兩座山,便能抵達衡水了。

城集裏的人比起豆蔻被拘了兩年的小荒縣要好得多了,雖然大多還是衣衫襤褸,雙目無神,至少不會比那小縣裏的人那樣餓得目光發綠。

看這時候,過路的人們還是禁不住將目光投向了豆蔻。

豆蔻有些心虛地撓了撓發癢的額間,有些不明所以。

“看哪!那人是不是就是外邊人說的巫女啊!”

“快看快看,她的額間有一個奇怪的紋理,是不是蠱紋??”

“那她是官家那裏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勾.引親兄長,淫.穢無度,逼得老天爺下發大洪水要淹死的那個妖物嗎?”

“是了,我看是了...”

四麵八方的人潮突然一氣兒朝她湧來。

她並不知,在她被囚的過去這兩年裏,皇後和國舅他們為了要摸黑太子,已經將她的身世添鹽加醋地宣揚開來。

現在,整個大梁的人們都知道了當年的敏尚公主是個妖物,黃河水患之所以持續不斷,這十幾二十年還越發泛濫,皆是因為這妖物降生的緣故。

“殺了巫女!殺了巫女!!”

人潮漸漸洶湧起來。

嘈雜喧鬧間,豆蔻本能下意識抬手去還擊,但當她輕閉了眼睛,在靈竅為她洞開的天眼裏窺得了一場浩大洪水下,這些鬧嚷嚷活生生的人頃刻間屍橫遍野掛在林立的山崖邊,昔日的高山成了水裏的礁石,屍首鋪散開來的情景,她突然愣住了,停止了還擊。

任由那些碎石和人們碗中的樹根朝她砸來。

那些人都罵她是禍殃大梁的妖物,他們都要殺了她,在這個時候,天地突然變得異常陰暗,大雨滂沱就徑直那麼下了。

豆蔻仰頭望著漫天連片的雨霧,她心中了然,這場大雨將會是接下來那場災難的開端。

眾人被雨水打濕,眼睜睜看著女子身上幹爽依舊,似乎半滴雨都不能沾濕她的身,不由就害怕了起來。

然後又發現,方才人們朝她砸去的東西,她身上竟連一道傷都沒有,就不由更害怕了,驚叫著抱頭鼠竄了。

豆蔻看著大雨之下終於肅清下來的街道。

她緩緩鬆開剛才為了保護驢子而抱著它頭的手,輕拍了它的臀笑道:“雨會越來越多,你快走吧。”

驢子真的就鼻子噴著水甩甩頭走了。

豆蔻隻能徒步翻過荒山。她坐在山頂的位置,俯瞰著下方湍急的河流,靜下心來繼續坐在雨幕間,吸收日月的精氣神。

她即遠古大巫,能辟山移海,但大巫最終的歸宿,便是與天地一同歸於永久的沉寂。人間的這副軀體不過是她來人間渡劫的載體而已。

雨下到第十天的時候,謝元祐終於騎著馬找到了她。

山下的人無一不在討論著以百年來都難得一見的速度在升高著的河床線,還有那個妖女逃到了荒山上的事。

“孤當初給了足夠多的機會讓你逃,是你自己放棄了。”山頂處蒼茫的雨幕下,謝元祐的墨發被水打得緊貼在雙鬢,眼睛都差點要睜不開了,卻還是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

“孤當年帶發遁入空門,隻想自此斷了對你的癡慕,是你非要來招惹孤的,如今你想逃?問過孤了嗎???”

他的眸子裏幾近瘋魔癲狂,全然不再是她眼裏溫柔敦厚的兄長了。

“哥哥...”豆蔻迎著雨,艱難晦澀地開口。

“不要叫哥哥!孤從來就不是你的哥哥!”雨水順沿他英挺俊逸的輪廓往下淌,大雨瓢潑越來越大,大得眼睛幾乎睜不開。

“孤是...你夫君!!孤是與你同生共死,生死契闊的夫君!!”

謝元祐滿臉都是水,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有夾雜著淚。突然一把衝了過去,抱緊她,試圖一遍又一遍去吻她。

這場雨仿佛沒有盡頭似的,河床線越升越高,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一場滅頂的大災難即將而至,屆時所有人都將會束手無策。

豆蔻眼睛裏淋進了雨水,也映入了他的模樣,微微發愣,就在意識混沌不清的時候,謝元祐突然從腰間摸了把鋒利的刃匕,在她完全意料不到的關頭,刀刃已經紮進了他的心胸,鮮血迸濺了出來。

“元...元祐...”豆蔻驚得瞪大了眼睛,胸膛緊緊地抵住他汩汩出血的胸膛,小身子極力支撐著他的身軀。

他握住了她的手指,用義無反顧的表情看著她,低頭咬破了她的指頭,將她咬開的指頭貼在了自己心胸的傷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