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皇父對太子傾盡心力,雖然太子不成器,但老人家心裏必是愛他的,隻是恨鐵不成鋼罷了。我若現在把太子勾結準噶爾的事說出來,勢必使皇父更加難受。廢太子已是大勢所趨,我縱不說這兩件事,他也是當不下去。此次進京的目的,本是為父親和公公能夠沉冤得雪,現在這事也就要成了,我還圖甚麼呢?我從未對生身之父盡過孝心,日後恐怕也沒有機會,若這次回來非但不盡孝反讓他更加傷心,豈不是罪過大矣?”
子蘺心裏如此想,便將原先打算要說的話都收了回去。
康熙帝見她麵色不似原來那麼好,心疼道:“你這三年都去哪裏了?怎麼過活呢?”子蘺道:“父親還記得熱河行宮那次襲擊案麼?說是天山的一個盜馬幫做的,其實那個盜馬幫是準噶爾汗帳下的。”“準噶爾?”康熙帝一驚,十幾年前他擊敗過他們。子蘺點頭接著道:“在熱河他們損失慘重,第二年便來尋仇。他們在城外截住女兒,要我給準噶爾汗做王妃。”子蘺說到此笑道,“他們可小瞧了我,我豈戀生而使家國受辱?”康熙帝讚道:“好孩子!有骨氣!朕的孩兒,都不會屈服!”讚罷又關切地問:“後來怎麼樣?”子蘺道:“額駙得到消息趕出城來,我們逃到一個村莊裏。”“之後怎麼不回來?朕必將這些人找出來為你出氣。”子蘺搖頭道:“隻要他們還自在,我便不回京城。他們兩番與我為難,我絕不饒過他們。況且我若就這樣回來,難保他們沒有第三次。”康熙聽罷暗想,這孩子性子好硬。子蘺其實全是為了圓謊才如此說,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康熙帝問:“你怎麼辦?”子蘺道:“我請了人去準噶爾尋他們,務必將那頭頭抓回來。”康熙帝起初還半信半疑,現在卻知她是在說假話,但也當真的問:“那是抓回來了?”子蘺以為自己說得天衣無縫,點頭道:“這便是今日送給皇父的禮物。除了那小頭頭,還有準噶爾汗的世子,也一並帶來了京城。”康熙帝大驚:“準噶爾汗的世子?”子蘺點頭道:“既是他汗父派人來對付我,我請他來便無不可。”
康熙帝聽罷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丫頭!隻可惜你是個女兒身,否則朕必封你做個大將軍!”子蘺亦笑:“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康熙帝笑道:“你這份禮物朕收下了,可朕還要將他還給準噶爾。”子蘺佯問:“這是為何?”康熙帝道:“一個世子留在這裏沒用,朕還得白供他吃喝。準噶爾要來,遲早是要來的,當年吳應熊不是留在京城做人質麼?吳三桂照樣反了!朕不怕他來,他來朕就打!敵人隻有嚐過弓箭大炮才會信服,光靠口說人質是不管用的。”子蘺微笑道:“既皇父不願他吃白食,便放了他又怎地?不過階下之囚耳。”康熙帝又大笑起來,說道:“丫頭,你有這氣度,皇父很高興。將來那世子若做了準噶爾汗,那便是個給我大清公主俘虜過的準噶爾汗!”父女倆說得起興,乾清宮外頭的魏光安哈森卻已等了一會。
康熙帝問:“朕的外孫好嗎?怎麼沒帶他一起來看朕?”子蘺道:“好。”皇帝問:“是個哥兒還是丫頭?”子蘺答:“哥兒。”子蘺卻不說頭胎已經流產的事。“你的公主府朕讓人看著,你們回來便可住進去,也不用等收拾了。下回進宮,記得把朕的外孫帶來。”子蘺不答話,麵色有些為難。康熙帝看出端倪,問道:“有甚麼不好嗎?”子蘺微微搖搖頭,好一會才為難地說道:“女兒有一事要求皇父恩準。”康熙帝心中一緊,似猜到了她要說的話,剛才還高興的臉一下淡了下來。子蘺雖然看見,但還是說了,“懇請皇父準許子蘺回歸民間。”康熙帝沉吟不語,失望的表情顯在臉上。子蘺見狀,亦不說話,她也沒料到這話竟如此難以出口。良久,康熙帝抬頭問道:“當真不留下來?”子蘺點了點頭。康熙帝長歎一聲,靠在椅背上,子蘺隻覺得自己剛才那話,好似一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