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後會無期 送嫁
兵戈之聲清晰地傳入馬車之中,不斷有屍首墜入飛玉江,白日裏蘊靈藏秀的江水,在夜色中滿溢著殺機,無情地吞噬著墜入其中的生命。
這等景象著實教人心中發寒。
曉風收回視線,不再細看,卻見秦諾半掀著馬車的窗簾,無比專注地看向車外。
車外有什麼好看呢?曉風擰緊了眉,不想教公主多瞧這樣殘酷血腥的場景,便出言喚她:“殿下,莫要再瞧了。”
今夜星月無光,眼下也隻有火把能將將照明。秦諾看著遠處坐於馬背,運籌發令之人,隻覺自己的心跳得一下快過一下,幾乎漫過了所有聲響,也幾乎要教她忘了自己眼下的處境。
轉眼已過三載,冬去春來,人事皆非,再度相見,居然是在如此生死之境。
“殿下,殿下。”
曉風又喚了兩聲,還伸手搭上了她的肩。秦諾恍然回神,一時間竟如經了大夢一場。
“殿下嚇著了吧。”曉風拿出帕子給秦諾拭了拭掌心和額上的薄汗:“別瞧了,方才奴婢問過,來人是定王言霆,既有他來相助,咱們必定不會有事。”
窗簾落下,與外間相比,馬車中顯得格外得安全平靜。秦諾定了定神,不自覺地隔著衣裳按住係於頸上的明珠,擰眉道:“他怎麼會在這兒?”
曉風拿了件鬥篷出來,一麵給秦諾整理衣衫,一麵道:“殿下久居宮中,自然不知道定王的行事。這幾天奴婢倒是風聞了一二,真假未定,也隻作閑話聽聽罷了。”
秦諾自己係好了係帶,示意曉風仔細說說。
“據說近些年,定王時常來此,傳聞有二,一說定王愛極這涼州飛玉江的景致,是以不辭路途遙遠,專來此小住賞景;一說定王爺如此執著,年年來這飛玉江,是為著尋人。”
秦諾幾乎屏住了呼吸,她的聲音放得極輕,語氣又極謹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錯辨了什麼:“尋人?尋什麼人?”
曉風笑笑,搖頭道:“這倒是不清楚了,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是知己故人,有的說是心上佳人。隻是您也知道,這流言閑話一傳出來,就越傳越失了真。”
她給秦諾斟了盞熱茶,讓她喝了緩緩心緒:“照奴婢瞧,那些流言也隻能當做茶餘飯後的消遣,做不得真。這樣一個位高權重之人年年來此,多半是與公務有關。”
畢竟照著如今之勢,涼州這一地之得失幾可影響天下大勢。若能將此地收入囊中,便可輕易撤毀折斷皇城的屏障羽翼,那天下形勢就盡在掌握了。
王公侯爵之家,少有久久不變的癡心,旁人所傳,不過是些美化了的妄想。當今天下戰火連綿,朝廷勢弱,諸藩勢強,其中又以定州言氏的勢力為最,這樣一個人,如何會擱下公務,放下野心,年年來此,隻為著賞景尋人?
秦諾握著茶盞的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直到手被燙的發痛才回過神來。
“殿下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曉風接過茶盞,伸手去搭她的脈,反被秦諾握住了手腕。
“我沒事。”秦諾深深吸了口氣,把話頭引到正事上來:“也不知是誰如此處心積慮,想來今晚這一場都安排好多天了。”
三年前,她在飛玉江生死一線,險險逃得一命,如今再度遇險,竟然還是在她墜江之地。命運二字說來玄妙,如今想來,當真是教人無力又無奈。
曉風的臉色也冷得像冰。殿下此次出降,牽扯頗多,得了一些人的心,自然要擋另一些人的路,他們往荷州的這一路上一直小心謹慎,不敢稍有疏忽。今夜原本也未打算要走夜路,實在是驛館無故塌毀,且其地山石密林環繞,甚不安全,他們才不得不連夜趕路,往不遠處的另一個驛館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