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又回來了
大齊京城初春時節,剛下過一場雨,天氣漸暖,草長鶯飛。
京郊外一個莊子上,白日辦了喜事,不說多熱鬧,卻也人來人往。
不像現在,入了夜,人聲鳥鳴聲都已匿跡。院中也靜悄悄的,正房堂屋內一盞燭光搖曳,顯得格外寂靜。
屋內地上跪著一人,看背影是個男子,身著紅綢衣衫,脊背挺直,望著前麵的婦人目光堅定,道:“娘,孩兒不想渾渾噩噩過日子了,想去邊關闖蕩一番,還望娘首肯。”
婦人坐在上首,身穿寶藍色衣衫,半新不舊,一根銀簪將花白的頭發盤起,再不見其他頭飾,可見日子過得並不富裕。
她凝望跪在地上的長子,半晌後才道:“謝衍之,我不許你去,就算你去了,也未必能出頭,他們不許你出頭,去了也是平白送了性命。”語氣中帶著惋惜,還夾雜著恨意。
聽了這話,謝衍之麵露疑惑,起身坐到婦人對麵:“娘,這是為何,我不懂,隱忍多年,我不想忍了。”到底是誰要打壓他們家。
他是武安侯嫡長子,根骨極佳,是練武奇才,也喜歡練武。
可父母偏不許他練武。
他百般懇求,父母也不同意,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父親不會找武師傅教練武,還讓他保證,功夫不可在人前使用。
他喜歡讀書,讀書也頗有天分,可每每他展露讀書天分,父母總憂心忡忡。
忽有一日,父親把他叫進書房,千叮嚀萬囑咐,讀書習武之事不可告訴旁人,在外要不顯山不露水,假裝資質平庸。
他不明白,問父親為何?
父親說,為了保命。
他們武安侯的人可平庸一輩子,不可太過出頭,否則性命不保。
父親也終日鬥雞遛狗,為紅顏知己一擲千金,去賭坊大散家財,十足的紈絝,不也早早沒了性命。
隱忍無用,那就反擊。
無論是誰想害他們謝家,他都不允許。
謝夫人怔怔地看著他,目光呆滯,好似透過他看其他人,半晌悠悠道:“衍兒你長大了,你一向有主意,我也做不了你的主。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吧。有苦有淚時想想家裏,我們都在等你,我不求你建功立業,隻要囫圇個回來。”說到此處已淚流不止。
謝衍之紅了眼眶,聽見母親允了,靠近她些,一麵為她擦眼淚,一麵道:“孩兒知道,孩兒定給娘親和玉蓉掙個誥命回來。”
聽見兒子喊兒媳的小名,謝夫人破涕為笑:“早些回去,別讓玉蓉等久了。”
謝衍之麵露遲疑,欲言又止道:“娘,孩兒一會兒就走,那些人不許孩兒出頭。那孩兒便隱姓埋名,憑著孩兒的功夫,定能在軍中混出名堂來。”
謝夫人想了想,覺得不妥急切道:“那,玉蓉怎麼辦,她今日剛過門,你連夜離開,讓別人怎麼看她,咳咳咳。”興許是氣得狠了,竟咳嗽起來。
謝衍之忙倒了一杯水,送到謝夫人跟前:“娘,您喝水。”一手伸到謝夫人背後替她順氣。
謝夫人喝了水,順了口氣:“要走,也要圓了房再走。咱們侯府落魄至此,她還願意嫁進來,是咱們虧待了她,你不可再欺負她。”
二十年前,武安侯府是一等侯爵世家,尚公主都可以。如今卻落魄到娶五品小官的女兒,她不看重門第,隻要兒媳知禮孝順,與兒子琴瑟和鳴即可。
“娘,此一去生死未可知,我,她是個好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還請娘多多照看一二,若有命回,我們再圓房也不遲。”謝衍之扯動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他生死不知,作何耽誤她。若他沒命歸來,她還可以再嫁,清白之身,也能得夫君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