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起來。他本以為那兩個女人也會很傷感,尤其李唐,一定會抱著他大哭一頓,沒想到她倆也沒很傷感。
相比萬貴妃,李唐是顯得更失落些,但也沒到大哭的地步,隻敘敘囑咐好多事,萬貴妃則是笑著與他告別的,她們都說,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沒什麼可意外的。
汪直卻覺得:這倆女人是日常帶兩個熊孩子已經夠充實了就把對我的感情淡了!
這也沒什麼不好,每個人都要向前看嘛。
與懷恩告別,汪直很遺憾不能留在北京為師父養老,懷恩則很豁達地表示,等將來自己老了幹不動了,就去南京投奔他。
與李質告別就更平靜了,簡直像是大學同學畢業各奔東西,傷感雖然也有點,也更多是青春特有的積極與樂觀——分開沒什麼,保持聯係就是了,而且將來會見識到不一樣的天地,說不定更有談資了呢。
當年三月初,汪直帶同蓉湘啟程南下,一時倒有些“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意味。
皇帝本還有意安排錦衣衛隨行護送,汪直卻婉拒未受。他們要走的都是陽關大道,近些年來一直很消停,沒有被盜匪搶劫的風險,而且隨身帶著相關手續,到了城鎮都可以叫官驛接待照護,沒必要再叫人護送。
既然皇上想做個不再寵他的假象給人看,汪直也情願做得更完美一點。
不但沒要錦衣衛護送,他還連仆從都沒帶,北京宅邸的下人們願意走的他都給轉了良籍放走了,一部分還想繼續跟他的,他就叫他們押著行李先行一步去南京收拾房子等他,真上路的時候,就他帶著蓉湘兩個人,趕了輛裸車,名副其實地輕車簡從,為的就是自由自在地遊山玩水。
汪直親手趕車,等出了京城行在清淨地界,蓉湘也從車廂出來,與他並肩坐在車夫位上,兩人聊著閑天慢慢趕路。
“原先剛聽說你要被貶去南京我還當是件壞事,聽你說是好事,我都還未盡信,這會子才真切覺得,這還真是樁好事。”蓉湘興致十分高昂。〔銥誮〕
她本就極度熱衷自由,離開皇宮是自由了一大步,但身在京城總要恪守一些規矩,縱是汪直不限製她,她也不能隨意出門拋頭露麵。眼下離開城市到了鄉野之間,身邊僅有汪直一人陪著,蓉湘才真切感覺就像出了籠的鳥兒,能展翅隨意飛了。當真是喘每一口氣兒都更順暢。
“那是當然了!”汪直翹著二郎腿,信手搖著馬鞭,隨口唱起了歌:“桃葉兒尖上尖,”
蓉湘很自然地接口唱道:“柳葉兒遮滿了天。”
“在其位那個明呀公,悉聽我來言呐……”
汪直原本並不愛哼曲兒唱歌,在宮裏的十來年他都極少會哼一哼,隻是與蓉湘住到宮外後,有時聽蓉湘隨口哼唱小曲,他才受了點感染,就把前世最熟悉又比較像古代小調的《探清水河》拿來唱。這曲子他熟悉得不得了,十多年沒提過也照樣把整段詞記得很清楚。
蓉湘初聽少不得要問他歌兒是哪兒學來的,以及“大煙是什麼煙”、“藍靛廠是哪兒”,還有“怎麼沒有‘四更’”。汪直隻說是很早以前聽過的,在哪聽的聽誰唱的都不記得了,隻是因為覺得好聽就記住了——反正小時候記性好,至於那些細節,他大概是記錯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反正小時候難免記錯事兒。
蓉湘也無從計較,聽他唱的多了,也跟著學會了,此時就跟著他一人一句地唱著。
“癡情的女子這多情的漢,編成了小曲兒,來探清水河……”
歌聲撒一路,汪直覺得,自己比曆史上的汪直境遇最好的一條,莫過於南下的時候身邊多了個如花美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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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代的人,六十歲算是高壽,七十歲是古稀,除了英年早逝的之外,一般人都常會在五十多歲時過世,五十多就是這時的標準老年。
不知是因為采用了些現代養生知識,還是單純命好,汪直一直活到五十九歲,身體還很健朗,也沒生過什麼大病。高壽的一大壞處,就是要眼看著自己關心的人走在自己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