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淡聲道:“不過一縷殘魂,我還未找他算賬,他便自己衝上來找死。”

輕描淡寫一般,那一團躊躇滿誌要毀滅世界的黑霧,便在此消散如煙了。

林芝忽地回憶起,當時黑霧想要出手傷人,還未近身便被優曇婆羅的結界阻擋,吸收了大半力量。

此時他想要撿個軟柿子捏,卻不想挑到了最硬的那一個。

“優曇婆羅乃是世間清正之氣凝成,倒是我白擔心了。”令主苦笑一聲,緩緩站起來。

臉上的疤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

林芝有些擔心,從他們之前的對話,不難猜出眼前被尊稱為令主的女子便是那神兵無相的另一半。

神兵無相即使化作雙劍,也是一體雙魂,黑霧遭受重創,相當於無相神兵自斷一臂,想必不會好過。

見到林芝關切的眼神,無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不用擔心我,在見到他重新出世我便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就算是我的神魂消散了,神兵無相依舊是神兵無相,可以繼續作為陣眼鎮守封印陣法百年。”

她轉身趟過溪水離去,背脊挺直,仍舊保持著初見時那高貴端莊的姿態,但還是能看出肉眼可見的虛弱。

沒有了潛在的威脅,靈隱寺加快了修複結界的速度。

到了日落時,太虛方丈才匆匆回返,臉上難掩疲態。

無香獨自呆在石柱之上,此處能夠俯瞰整個地下的景觀。

她的眼神中有些晦澀難懂的情緒:“身為兵刃器靈,生來便有諸多戾氣,雖在佛寺旁,卻每日都聽著地獄中的哀嚎與鬼哭,堅守本心本不是易事。”

太虛方丈:“這些年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無相一體雙魂,他徹底消失了,我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太虛方丈啞然。

“最接近世界本源的力量,最適合鎮守這樣的災厄之地,”無香的眼中染上悲憫,“我隻擔心他存世不久,無法保持本心。”

緋色的光從她身上流逝,化作星星點點的靈力碎片,最後潤澤遍地的靈植,她閉上眼,一臉平靜。

太虛方丈闔目誦念往生咒,聲音平緩。

……

閻鳴身上拷著加持了經文的鎖鏈,被關在黑暗的禪房內,裏麵透不出一絲光。

他閉目聽著外麵的動靜,已經從一開始的忙亂,到了現在的不徐不疾,偶爾聽到外麵看守的僧人交談,話語間已經沒有了早先的焦慮。

是那神秘的黑霧,給了他重回巔峰的機會,如今黑霧被強製抽離,他的修為也不在了,如同一個廢人,人人可以踩上一腳。

他雙眼猩紅,滿目怨憎地看向門口。

緊閉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泄進來一絲天光,有人走進了屋內。

“林芝……”

他雙眼猩紅,發出困獸一般的咆哮,突地劇烈掙紮起來,身上的鎖鏈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修為盡失,身上拷著鎖鏈,隻能狼狽地跪在地上仰視眼前人。

“你是來殺我的?”

他竭力挺直了背脊,努力不讓自己的姿態看上去像是一條喪家之犬。

“你傍上了新晉的道君,就迫不及待地要來折辱我了?林芝,你可別忘了,我是你的師兄!當年你初入門派,連一襲裹身的草席都沒有,若不是我,你早就凍死在山上了!”

“你給了曾經的林芝什麼呢?”

林芝緩緩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故作姿態的閻鳴,總算竭力掩藏,他的眼中仍舊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幾分驚惶與狼狽。

“你曾給了她希望,又親手將她的希望打破;親手毀了她的經脈和雙腿,囚禁在山崖;那時,你可記得你曾記得你是她的師兄?”

林芝的眼中沒有分毫感情,冷漠如刀,仿佛從地獄爬上來索命的厲鬼。

麵對著她陌生的眼神,閻鳴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

他目露一絲茫然,接著便是恍然大悟。

“不,你不是林芝!你是哪裏來的孤魂野鬼,占據了林芝的身體?!”

接著又是喃喃自語,“小林芝從前總是跟在我身後,她是很聽話的,我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從來不會忤逆我……”

“你把原來的林芝弄到哪裏去了?!”他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吼,眼中染上了猩紅瘋狂之意,似乎是想衝上來掐住林芝的咽喉,卻因為被鎖鏈銬住隻能發出徒勞的怒吼。

若是原來的林芝還在,一定會乖乖地留在山穀裏等他回去。

就算是偶爾有掙紮和不配合,隻要他肯哄上兩句,她便會安定下來,不再吵鬧。

沒有她當時的逃離,沒有失去穀底無數靈植的供給,沒有在霧雨幽林的強行突破,沒有林芝在他身上下的蠱毒,他又怎會淪落到今日的地步?

他淪落到今日的地步,全拜眼前的女人所賜。

閻鳴看著林芝高高在上的神態,分明是記憶中的長相,此時看著卻分外陌生,竟和從前那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師妹沒有半分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