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夢,對不對?”他挨近易真的耳廓,纏綿地親吻著他的耳垂,即便在說話的時候,也要肌膚相貼,“其實這是夢,我已經太久沒有睡覺了,現在我終於睡著了一次,就夢到了你,對不對?”
易真沒有說話,他沉默片刻,手腕散作遊離的霧氣,瞬時從精神觸須的桎梏中脫離。容鴻雪的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觸須亦追逐著霧氣狂舞,猶如在無聲的尖叫。不過,易真的手很快就重新聚集回實體,環抱上他的肩頭。
這有效地安撫了他。
“不,不是夢,”他也貼著容鴻雪的耳畔,輕輕地做出答複,“我回來了,你摸摸我的口袋,看裏麵都有什麼?”
容鴻雪猶豫了一下,牢籠壁上立刻分裂出一根觸須,依依不舍地環繞在易真腿上,探進他的口袋,掏出了那個小小的盒子。
“打開看看,裏麵是什麼?”易真一下一下地摸著他的後背,用誘哄的語氣說。
盒蓋緩緩地開啟,在一片黑暗中,賢者的眼珠,就像那些能夠在傳說中顛倒一個城池,或者國家的無上至寶,正發出奪目的光華。
易真說:“這是上一個時間線,你留下來的最後一顆大賢者的眼睛,它固定了我的靈魂,重塑了我的身體。其實我沒有完全死去啊,現在隻不過是回到了家鄉,回到了你的身邊。”
“所以你看,一切都是真的。”易真說,“這不是夢……對不起,我我騙了你,我來晚了。”
他摸著容鴻雪濕漉漉的臉龐,親了親他的嘴唇,低聲說:“原諒我,好不好?”
容鴻雪怔怔地望著他。
在逃亡了十六年,相濡以沫了十六年之後,他們得到了再一次針鋒相對的初遇,得到了逐漸彼此了解、逐漸冰釋前嫌的相知和相識,得到了極光,得到了星空和細碎的花,也得到了愛、離別,以及淚水與死亡。
世界寂寂無聲,無數閃回的記憶片段,就像紛揚漫蕩的大雪,飛散在人間,便化作雨,化作河,化作暖風,化作春天,繼而萬物生長,萬物繁茂。
容鴻雪盯著他,喃喃地說:“不好。”
易真抱著他,又親了親,問:“那現在呢?”
容鴻雪依舊說:“不好。”
易真為難道:“這也不好,那也不行,你想怎麼樣嘛?”
“一輩子。”容鴻雪說,“賠我一輩子,就原諒你。”
易真的眼睛裏含著淚光,他開懷地笑了起來。
“你隻等了區區十年,就想換走我的一輩子?可真是個奸商啊!”他摩挲著容鴻雪的後頸,抵上他的額頭,鼻尖相觸,“不過,有什麼辦法呢?我就勉為其難,和奸商糾纏一輩子好了。”
“那麼,談戀愛之前,我要問的第一個問題。”
易真退開少許,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誰允許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養成啃指頭的毛病的?!”
砰!
“唔!”
結結實實的一拳,猛地砸在男人臉上,原本罩得嚴嚴實實的精神體牢籠,驟然炸開了鍋,在地上激烈地蕩來蕩去。
“因為你不在,我太難受了……”
“還敢狡辯?”
“那你打,往這打,反正我們今天就結婚……”
“……誰跟你今天就結婚!鬆開,往哪親……你他媽的!”
震驚的賓客全然被阻擋在花園之外,艾靈扒在欄杆上,眼睛瞪得溜圓,想要探知真相,然而遮天蔽日的精神體,就像天底下最堅不可摧的嚴密屏障,隔絕了所有窺探的眼睛和耳朵。
“那……那個人到底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