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午煜一怔,女兒斷案推理不是什麼奇事,莫說是在侯府,就是數百裏外的京城也還流傳著周萋畫斷案的各種傳奇故事,隻是這驗屍……可從未曾過女兒會驗屍啊!
周午煜靜靜凝視著女兒平靜無波瀾的臉,眼眸裏沒有一點說笑的神色。
“既然這樣,不如隔日可好!及早結案,也好讓死者早日安息!”黃玉郎再次發出聲音,言語裏全然是要把周綺畫逼入周萋畫的鋒利。
“這……”周午煜看向女兒。
“這樣也好!”周萋畫讀出周午煜眼裏的顧慮,爽聲答應,而後又補充道,“不過,兒還有一不情之請!”
“周四娘請說!”黃玉郎麵上浮出一絲詭笑。
現如今周午煜早已不是兩年前的周午煜了,雖然仍官居二品,朝野裏也頗具威望,卻也不過是個遠離京都的流放缺,加上黃玉郎的恩師,更是與周午煜素來不合。
周四娘昨日在縣民麵前,仗著周午煜的聲望,讓自己顏麵掃地,黃玉郎豈會輕易罷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我倒要看看你周四娘,一介女流,有何等能耐!
周萋畫氣定神閑對上黃玉郎的眼睛,“能否將那劉二屍首,一並交予兒驗一驗!”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片嘩然,春果更是上前拉一下周萋畫,劉二那事不都告一段落了嘛,娘子你還往前湊什麼?
餘崖也瞪著他那如鈴鐺的大眼,疑惑不已。
“哦,莫不是周四娘又發現了新線索!”黃玉郎嘴角抽笑。
“線索不線索的,驗一驗自然知曉!”周萋畫平平說道,她轉身,緩緩走向嚴大牛的屍體,摘下手套放於他屍體旁,這是她做法醫時形成的習慣,逝者安息。
隨後朝屍體微微鞠了一躬,等她抬身時,卻見金潭橋上忽現一熟悉身影,頎長的身形,嘴角勾笑,銀色的麵罩遮著眼睛。
是秦簡!
他的左臂垂放身旁,右臂微微彎成一百度角,放在玉帶上,還是那條黃色的玉帶,如墨長發依舊灑落肩上,還是那飄逸的氣質,不一樣的是,曾經的一襲白衣換做淡淡的綠紗,身後多了一白色包袱。
卻又是在一眨眼間,原本矗立在橋上的人影,又不見了。
經曆過不止一次這般的周萋畫,這次沒有半點驚愕。
她收回眼神,接過春果遞來的冪籬,戴好後才解開了麵紗,將麵紗一並放於嚴大牛身旁,而後才退到了黃玉郎麵前,“天日趨炎熱,還望黃刺史能將嚴大牛與劉二的屍體遺體抬進冰窖保存!”
“這點,娘子不必擔心!”黃玉郎挑眉答應。
周萋畫福身言謝,而後又朝周午煜淺淺施禮,“時間緊促,需做多種準備,兒先離開!父親請便!”
不等周午煜做反應,周萋畫拉一下衣袖,便闊步沿河堤上行,春果還等著周萋畫跟郎君述說父女相思之苦,卻沒料到周萋畫如此幹脆離開,嬌嗔喊道,“娘子……你,你不跟郎君說那米糧的事了!”
“有何可說的!”周萋畫平平說道,此時的她滿腦子都是案件,要驗屍,沒有工具怎麼成。
皂角、蒼術、口罩、手套、縫線、各種大小的刀具,止血鉗,這些都是要準備的。
前幾樣倒是簡單,麗娘心靈手巧,隻要畫出樣子,很輕鬆就能完成,倒是這刀具,尤其是一把合手的柳葉刀,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得到呢?
周萋畫手插袖袋,那裏麵放著秦簡的那三張銀票,還有一些典當簪子的碎銀,若是洛城有那心靈手巧的,多花些銀兩或許能找到。
周午煜看著女兒慢慢遠走的身影,轉身跟黃玉郎寒暄幾句,便沿著河堤,上了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