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妙禾不會安慰人,更明白像晏子展這樣驕傲自矜的人,他不需要憐憫,興許明日醒來,就會羞於承認今夜裏他短暫的脆弱模樣。
她隻好拉起晏子展的手,溫聲勸他:“起風了,王爺,阿禾帶你回房。”
很奇怪,他身子滾燙,手卻冰涼,如白玉無暇,又如白玉寒骨。
“我剛入永安宮的時候,整日不說話,除了太後,誰都不能親近我。”
他勾了勾唇,眼神是陷入回憶裏的迷蒙。
“宮婢內侍私底下都在說,小王爺乖戾,誰侍奉他誰倒黴,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有一日,一個小婢女不小心將碗摔碎了,我想扶一扶她,她嚇得連連後退,當場就哭起來。”
“哭聲吸引了更多的人,他們各個麵麵相覷,但那些眼神,我明白的。”
無不以為,是他將小婢女弄哭了。
他那時候還小,一開始有些慌亂,隨後也冷下臉來,懶得解釋。
“這時候,婉寧過來了。”
方婉寧扶起小婢女,笑聲清脆:“你看看,小王爺什麼都沒說,你怕什麼?”
晏子展看著少女的側臉,微怔了怔。
方婉寧牽起笑婢女,朝晏子展甜甜一笑:“王爺不會怪罪她的,對吧?”
晏子展小小年紀,別扭十分,冷著一張臉,說:“一個碗而已,本王為何要計較?”
心底裏卻有波瀾,層層疊疊,撞向他的心房。
“後來婉寧總是如此,每次有人說閑話,她總是笑著去糾正別人,我說不出口的那些話,她也能明白。”
這話明明柔情百轉,偏偏從晏子展生硬的講述中,聽不出半點情緒。
孔妙禾微微歎了口氣,一股衝動直往她腦子裏鑽。
她也真這麼做了。
她伸出手來,捏住晏子展的右臉,輕扯著晃了晃,笑:“在我麵前誇方姑娘?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我要是傷了心,我可就跑了,方姑娘王爺是得不到了,我,王爺也不想留下嗎?”
她定定看著他,笑意卻寡淡,杏眸清亮,映著月色。
晏子展伸出手來,覆在她手上,將她的手牽下來。
忽地低下頭,肩膀起伏著,溢出一兩聲笑。
他再抬起頭來,倏忽緊扣孔妙禾的腰身。
兩人兩額相抵,四目對視,聽得見彼此的心跳,呼吸也糾纏在一起。
他聲音低啞,笑容卻諷刺:“孔妙禾。”
“以為本王醉了?”
他冰涼的手劃過她耳廓,細細搓揉著。
“哄小孩呢?”
“你會傷心?”
我說千萬遍方婉寧,你有幾分在意?
孔妙禾不回答,彎彎唇角,又輕輕推開他。
她笑意盈盈,隻是叫人看不出她的想法。
她去拉晏子展的手臂,重複著:“王爺,阿禾送您回房。”
晏子展收起笑,站起身來,身影搖晃。
孔妙禾扶住他,邊走邊說:“我也很久沒有見過我的爹娘了。”
“我也想他們。”
她甚至不知道,今生是否還有機會能見到他們。
她被困於書中,何嚐不是孤苦無依。
“至於方姑娘,阿禾一直都知道,她很好。”
比她想象得還要好。
其實也沒關係,等到她逃離王府,按照原劇情的發展,方婉寧和晏子展,總歸能排除萬難,守得雲開見月明。
她是這個故事的唯一變數,可她也沒有能力改變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線。
孔妙禾扶著晏子展,話語輕鬆。
可她越是如此,晏子展越是煩躁,他心中像有千百隻螞蟻咬噬,百爪撓心。
直到她問他:“王爺有多喜歡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