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聽不清。她看不見霍森,視線暢通無阻地向後。平台上的燈台被點燃,好讓周圍可見,於是他們能看見這裏就是夢境中的所在,再清楚不過。幽深狹窄的長廊一路向上,沒有友好的台階。它是石頭堆砌起來的空間,四周滿是壁畫,埃及眾神伸出雙手迎接她,一路通向幽冥。
“我不想死在這裏……”
上麵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察覺到如果不給一個承諾她就不肯交出寶石,但霍森怎麼可能下來搶奪。他終於不耐煩地說:“好吧,好吧!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現在趕快把寶石捆上去!”
薑媛露出狂熱驚喜的笑容,像是抓住落水的浮木。她高聲答應著,仿佛生怕霍森反悔,立刻將繩子圍繞寶石與長杆細細捆牢。她說:“我好了!你快讓我上去!”她的手指還沒離開木杆,聲音大笑:“去死吧!”薑媛握著向她捅來的杆頭,布袋隔絕了一部分衝力,她一個踉蹌,順勢壓著自己的體重,拉著木杆直落火海。
寶石落在地上,濺起飛火油汙,有一個上方看不到的死角沒有被煤油浸染,薑媛滾了一圈,在被燒著之前飛速爬起。空中一片嘩啦的聲響,沉重的軀體滾在石頭上,摔進火裏,發出哀嚎。但第二層的煤油本就稀少,隻是浮在地上一層薄火,無法傷人。薑媛撲了過去,舉起匕首,原先插在阿巴爾身上的鋒刃再次陷入肉中。
但她看不見,沒有插中要害。淩空而來的力道將她甩倒在地,隨之而來的是暴怒的攻擊。男人的力氣太大,薑媛沒有反抗之力,她眼冒金星,視野發白,被摁在地上,全靠她一手反扼住了脖子才沒被立刻扭斷骨頭。她覺得自己的手脫臼了,喘熄著掙紮,但無濟於事。她的力氣太弱,霍森幾乎是狂笑著,一寸寸將她的手連同脖子收緊……
“賤、人!婊、子!”薑媛隻聽見汙言穢語的謾罵:“敢暗算我!”她雙腿撲騰,無力呼吸,眼前影影幢幢,難道自己就要死在這裏?她心裏橫著的那一口氣,不知為何一點兒也再鼓不起來。興許她還沒從阿巴爾離開的震撼中醒過來,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來到巴格達,為什麼要來到古埃及,為什麼一切好好的事情不做,要在這座金字塔裏,被一個混蛋活生生地扼死……
她在窒息中,感到身體的劃動。有另一個東西,在狂亂地畫著線條,一遍又一遍。她的心跳幾乎要爆裂了,□□著說:“嗚……”她的另一隻手無力地四處揮動。但在黑暗中,她看到那個線條。在她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劃著。它有時會間斷,會消失,但一刻不停,足以令人補齊圖案。她終於能看見那線條,從混亂變得清晰,從複雜變得規律。
她腦子的血管幾乎要爆炸開來,在地上揮舞著手,終於拽到那個布袋。布袋原本掛在她腕上,裏麵的球滾了出來。薑媛握住一個捏碎了,猛地拍在麵前。
空氣中發出嚎叫,粉末簌簌落在薑媛身上,燙如火燒。扭曲的人臉現形,帶著灼燒的煙霧和水泡在空中蒸騰。薑媛咳嗽著後退,並不忘抓住機會又捏了一個球。阿巴爾的□□大約沒想到會派上今天的用場,不然他保準往裏麵再撒一瓶毒藥。微弱的火星碰觸到人體,突然與粉末一同爆開。圍繞頭臉的藍焰燒得如同鬼火。霍森慘叫起來,在地上打滾。
在金字塔裏,聽見這樣的慘叫,目睹這樣的慘狀,真是人間地獄。薑媛捶著胸咳嗽起來,踉蹌地走過去,給了霍森一個痛快。
慘叫停息了,火星燃燒了好一會兒,也隨之黯淡下去,幽暗的石室仍然靜靜屹立,長廊幽深,如通往冥界的路。她四處看看,好容易才摸到寶石,踩斷了長杆,將它重新掛回脖子。貼在身上的筆畫如影隨形,執著詭異。一直又一直畫著,一個圓,無數的圓圈。一個圓,無數的圓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