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砳砳愣了一下,接著一陣暴怒迅猛地湧上他的心頭,他用力地攥著原初的衣領把原初拽過來,怒喝道:“你在幹什麼!?”
原初知錯也不改,麵不改色地直視著許砳砳,他沒有回答許砳砳的問題,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跟許砳砳說“鱷魚肉可以多撒點鹽”。
他說:“我已經知道你和‘他’曾經做了什麼事,走過什麼地方,看過什麼風景,你什麼時候要殺了我?”
許砳砳被問得手一抖,攥著原初衣領的手指都卸了七成力道。
這一路走來,許砳砳的情緒也慢慢平複下來,他和原初相處也不再別別扭扭,沿路風景沒有變,十三號房也保留著最初的樣子,就連夜幕降臨的鼓聲,也如同他住在終南洞的每一天都會按時再響起來,許砳砳恍然才發現,這隻是一場不得不醒的舊夢,他迷失在舊夢裏,甚至都忘了此行的最終目的。
正在這一刻,屋外竟又隱隱約約地傳來了怨女淒涼哀婉的唱曲聲:
「自憐自怨今生帶恨來,絲絲淚滿腮,歎儂命苦卻被情害……」
「君一去,落泉台,往日我不該……」
「卻是畏羞向檀郎,怕示愛……」[引]
清風送來哀歌,一句句,一聲聲,如泣如訴。
“我……”
許砳砳的手從原初的衣領往下滑,無力地虛掛在原初的衣服上麵,像一個耗盡力氣的攀岩手,身體重量全數掛在安全繩上。
許砳砳想要說“我不想殺了你”的,可是話到嘴邊,手背上的抓痕被藏在他衣服裏的銘牌劃到,隱隱的微痛感和手機屏幕上的微信都在提醒著他,兩隻傻狗很可能就在另一個世界裏為他拚命。
許砳砳摸到了原初脖子上的吊牌,掏出一看,他不由得一愣,這是他帶到妖怪世界的鈦鋼鏈牌,上麵刻著英文名Lucky,背麵有三行信息:
主人:砳砳(lèlè)
電話:15*****0902
“Iwannahome.”
沒想到初初一直把這個吊牌帶在身上,原初也沒丟掉。
“……”
許砳砳像被銘牌燙到手一樣,迅速撒開吊牌。
他隻能說:“我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許砳砳又說:“而且我把屠龍刀和和斬魔劍落在萬耀殿裏了,我現在也殺不了你。”
原初靜靜地看了許砳砳一會,單手從虛空中一抓,屠龍刀和斬魔劍的刀柄被反握在他的手中,劍身和刀鋒朝下,“鏘”的一聲插在了地麵上。
原初平靜地對他說:“我替你帶出來了。”
第170章
此時,遠在一號房的不聽先生睜開了雙眼,他盤著腿坐在蒲團上,囔囔自語:“終於來了。”
守在門外拍蚊子的其他妖怪鄰居們一聽就來精神,忙問道:“先生聽到了啥?”
不聽先生的聲音裏沒有多餘的情緒,卻偏生讓人聽出了悲涼之意,“原初殿下和人族先知此行的目的。”
不聽先生早在許砳砳意外掉進終南洞的那一天起,甚至是早在百年之前,鳳皇拚盡全力將原初殿下自我封印的石蛋保存在九天河泉眼裏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寫好了結局,隻不過在一切揭開帷幕之前,他窺破天機,卻不能道破天機。
——“人族先知現世之時,萬耀殿主於混沌之中睜開雙眼”。
隻有人族能夠靠近九天河泉眼。
隻有人族先知能夠安然無恙地通過妖怪腹地。
但人族先知隻有殺死萬耀殿的不死之神,才能重返“人間”。
而殿下雖身為妖界大陸的至高神祇,隻手可遮天,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間,卻唯獨護不住一個人族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