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怎麼總是彈不好。”

幼時的陳惟晚有些慌神,但是也沒有縮手,反倒有些難過的垂下頭:“這是昨天晚上老師新教的,而且我手指不夠長,有時夠...”

“小晚,不要找借口。”韓瑩半蹲在了他的麵前,眼神裏半是期盼半是失望,“隻有無能的人才會一直找借口,媽媽希望你能做好每一件事。”

他垂下了頭,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似乎在強忍著傷心的情緒,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夏季陽光強烈又刺眼,灼熱的午後他吹著空調風昏昏欲睡,可每次要睡去時他總會掐著自己的胳膊強迫自己醒過來,繼續悶在琴房練琴。

那時他才五歲,他不害怕像別的孩子那樣被家裏罵或打,他最怕看見的是整日誇讚自己的母親偶爾眼神裏流露的冰冷和失望。

失望,比責罵更揪心。

他的一切生活用品都要歸類擺好,他每天入睡時間都必須固定,睡前看的書必須按照分類做好規劃,每天在音樂英語和幼兒補習課裏渡過。

韓瑩常說:“你和你姐姐不一樣,你是一個完美的孩子,你什麼都能做好,也一定要做好。”

於是他便知道,一切都不能錯。

他要井井有條,他要把所有事做到極致,他要在別的孩子還在撒尿和泥玩的時候,極早的過上單調刻苦的生活。

學習,性格,興趣,一切都要像是規定好的程序。

有時他半夜醒來,會聽見父母吵架,母親尖利的撕叫,父親永遠沉默,有時忍無可忍時便摔東西。

若是這般夜晚,第二天他便必須更加努力,否則父親對這個家的冷漠,就全是因為他這個孩子的“不完美”“不討喜”。

可他還是有個與生俱來,無法克製的性格缺陷。

他不喜歡,也不能容忍任何人,動自己喜歡的東西。

一旦麵對別人碰自己在意的物品,他就會一瞬間衝昏理智,絲毫沒有情緒管理。

家宴時父輩的叔伯們來了一大群人,各家的孩子也烏泱泱成一片。陳家真正的掌權人——他的爺爺把他喚去,抱起來玩了一會兒後,一個勁兒誇讚,說小晚雖然最小,卻是最有他年輕時性格的小孩。

韓瑩笑意盈盈的看向他的父親陳肇,笑容裏都是驕傲之意,對著他道:“小晚,快把你新做的樂高小飛機送給爺爺。”

陳惟晚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當著滿廳賓客拒絕道:“不要,這是我的。”

爺爺沒生氣,反倒樂嗬嗬的對他道:“給爺爺看看也不行?”

他把小飛機抱進了自己懷裏:“誰也不行。”

爺爺大笑起來,敲了敲他的額頭,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小飛機。

下一秒,陳惟晚一下子在他爺爺臉上呼了一巴掌。

而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會這樣做,這幾乎是看見別人碰自己東西時,下意識的反應。

雖然力度不大,但是這個無禮的動作也頓時讓全場鴉雀無聲。

爺爺沒生氣,反倒隻覺得陳惟晚在開玩笑,可韓瑩的臉上頓時掛不住了,陳惟晚大哥家的表嫂樂嗬嗬的開玩笑道:“小晚什麼都好,就是一直學不上孔融讓梨精神。”

“這點可不像爺爺,倒是隨了小叔,是一毛不拔的精神。”

韓瑩聽著家裏人半開玩笑的打趣聲,臉色越來越難看,隻留下一個扭曲的假笑。

後來,幾乎是每一天,韓瑩都會在一個特定時間把他叫出來,強迫他分享最喜歡的東西給別的小朋友。

“這個新搭的樂高,你能給這個小哥哥一起玩嗎?”

“不行。”陳惟晚擋在了樂高前麵,仿佛如臨大敵。

被叫來一起玩的小孩更加不懂事,直接上手拆了好幾個零件,一瞬間年幼的陳惟晚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被人攪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