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
若天樂界永遠隻能在封印之外,界中每個修士都在沉迷享樂,自以為過得逍遙快活,那千百年後,萬萬年後,也不過都是難以掙脫出牢籠的困獸。
林其渭不想做這個困獸。
186.
這番話擲地有聲,說盡了,馬車廂裏一時靜寂。
裘之語輕喘著氣,抑揚頓挫的語音落了,便剩下尚還澎湃的心跳。
仿佛千言萬語,都還在昨日。
還在林其渭願意與他說出心底所想、腦中所思的,那無數個日夜。
車廂裏安靜了片晌。
衡瑤光的聲音終於輕飄飄響了起來。
伴隨著玉質臂擱叩在桌上的脆響。
衡瑤光道:“那林界主,是一個值得我相助之人。”
他這麼說了,就等同於認可了林其渭那看似瘋狂的想法。
隻他心中究竟作何感想,裘之語並不能明悟。
因為那張幾無瑕疵的臉上,沉沉如幽淵的雙眼之中,藏著所有難以窺探的奇思。
觀之亦不見真容,問之也不得其真。
裘之語隻能當他是真的如此想。
這般舒緩片刻壓抑心情,裘之語便突然道:“衡公子問完了你的問題,那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衡瑤光隻睫羽輕顫了一瞬。
“裘公子想問什麼?”他問。
187.
比之劍走偏鋒許多的裘之語,問的當然是遠超出他預料之事。
衡瑤光以為,裘之語總要問一二他的底細,他的所求,他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裘之語對此似乎毫無興趣。
有的人。
開口問的不過一句:“衡公子對你那位朋友是什麼看法?”
衡瑤光,堂堂天下第一劍修。
紫霞山的繼任掌門,劍修心裏的神。
平生第一次,被一句話,問到茫然。
衡瑤光道:“什麼?”
裘之語極有耐心地重複:“就是那位帶我來的,長得很年輕,但口氣挺了不得的公子。”
說到這裏,衡瑤光倒是微微頷首。
他問:“還未問,裘公子是如何與阿諶相識的?”
裘之語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兩個是喝酒認識的。”
“喝酒?”
“沒錯,你是不知道,我們兩個就在同一家酒館,他坐在這邊,我坐在那邊。我喝酒喝了好幾壇,”裘之語繪聲繪色開始形容,“唉,沒辦法,我心裏揣著事,就想著借酒消愁了。等把酒都喝完,我起身,正想著結賬,沒成想,身後居然也有人叫結賬。”
“我自然是轉頭去看了,正巧,就和他看了個對眼。”
裘之語提到此事就很是感慨,“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兩個居然都是為情所困、借酒消愁。”
衡瑤光一怔。
他問:“為情所困?”
裘之語連忙點頭。
裘之語道:“所以我才問你,你對他到底是個什麼看法。別人都為了你借酒消愁了,你又是怎麼想的?他可跟我說了,你心中藏著事,不肯告訴他。這我聽了就急,要知道林其渭也是對我藏了一肚子話,我怎麼問都不肯說。唉,朋友,我是過來人,這麼跟你說吧,你要是不喜歡,就趁早說出口拒絕,免得讓別人牽腸掛肚、寢食難安、茶飯不思、輾轉反側。總之想想我都覺得要睡不著覺。”
……?
衡瑤光難得有兩分茫然:“喜歡?”
裘之語煞有介事地點頭。
他說那還能有假?我看出來了,他就是喜歡你。你倆要是兩情相悅,那我這麼說是成了好事。
“你們要不是兩情相悅,他單相思,”裘之語道,“那我也是做了好事,因為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揮劍斬情絲。越拖越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