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先說這麼一句難懂的話。

目光就落在衡瑤光的身上。

衡瑤光卻不覺意外。好似什麼都在見到此人的那時就已然明白。

衡瑤光眉間的朱砂痣亮得奪目。

他垂下眼簾,歎道:“我本來就在想,為何在這種地方,也會有人傳言一個長老發了瘋,成日說著宿命一詞。來時,又為何整個宗門都無人提及。”

“你想告訴我什麼?”他問。

118.

真正對此什麼都不知道的,不止有劍。

還有楚令羽。

他們兩個麵麵相覷。

劍問:“你聽懂了嗎?”

楚令羽搖頭。

楚令羽問:“你聽懂了嗎?”

劍也搖了搖頭。

沉默片刻,他們又齊齊轉頭去看鶴西疾。

鶴西疾樣貌極好,隻他人如其名,身體孱弱,望之便覺痼疾纏身。

他此時此刻坐在桌前,衣擺隨風而飄,就似下一刻將要騰飛而去。

鶴西疾道:“我想告訴你——”

他伸出手來,指尖沾上抹茶水,在石桌上開始落下一筆。

幾乎是這瞬間,楚令羽似有所覺,他飛快運用法力,在禁地之上再加上了一道禁製。

禁製布完,鶴西疾也正好完筆。

鶴西疾隻寫了四個字。

——天道瘋了。

119.

鶴西疾道:“那段時日,我便覺得它很不對勁。我從未見過它這麼殘暴不聽勸告的一麵。從前、從前它的確行事不似當年初見時公平合理,但我知,它那時就已有失去平衡的征兆,是以這般獨斷專製,也算合情合理。”

“但大抵三年前開始,它行事越發過分,甚至說出想毀滅混沌的話語。那時我便知,它應當完全失衡了,如今不過隻剩下幾分理智在苦苦支撐。”

“不能隨它的意去毀滅混沌,”鶴西疾眉間鬱結成川,“你我皆知,它越在混沌之地耗費神識,越容易被混沌所吞噬。它從失衡那刻開始,便不斷尋找平衡世間的方法。可過猶不及、欲速則不達。它現在已無法守住自己的本心,隻會被混沌一次又一次影響。”

衡瑤光道:“它曾說,要我斷劍修補它的缺漏。”

鶴西疾歎了口氣。“斷劍不過是讓混沌更容易從封印裏掙脫出來,它瘋了,你還未瘋。我亦聽說紀孟時——”

“說你的想法,其餘的,不在這次的話題之內。”衡瑤光先截住了他的話頭。

鶴西疾便輕飄飄將目光落向了一旁的劍。

劍滿臉的茫然。

鶴西疾道:“罷了。我原本就知道你不可能輕易隨它的安排行事。但它現在發了瘋,自然會對混沌之地放去更多的心神,你大可更自在些行事,但不能再拖下去。”

“它應當察覺出我想向你傳話的意圖,在我離開之前,意圖廢了我。”頓了頓,鶴西疾又歎息一聲,“可理智教它不能如此,所以最後一道天雷,隻劈下來六分。我僥幸未死,但也知這樣逃走絕對不是長久之計。索性裝了瘋,將它騙過。”

“它現在心神幾乎都在混沌之地,我本可以直接離開這個禁地。”

鶴西疾提及此事時,難得有了幾分遲疑。

沉默片晌,他道:“但昔年我隨它去虛無之地,立了誓不會離開。所以七百年前,就在此地將我的真身封印,定下此處為禁地。我若要離開禁地,必然要破除封印。我賭不起毀卻誓約會有如何代價。隻能選擇這樣傳話,看緣分,看真正的天意,要我們走到哪一步。”

鶴西疾一番話說盡,他飲了口茶。

然後他看向楚令羽,道:“我有一物相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