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聲。

看來,他們正在她的風滿樓底下路過。

這一刻,樓上樓下, 僅僅數尺,是她和白補華這六年來最近的距離。

林照轉動手中的茶杯,閉眼歎息一笑,回頭往底下看去。如她所想,如這個國家那麼多年等待所堅守的那個盼頭,街上人頭熙攘,喜氣洋洋,歡悅直升至九霄天外。人群中,整齊有序的軍隊尤為顯眼,其中每位士兵將士都一洗疲憊,意氣風發,昂首挺胸地接受著周遭百姓們的禮讚與歌頌。

好一派國富民安、盛況空前的景象,她這一輩子能來到這兒,找到她這一生所愛的人,看到他創造了如此盛世,也算無憾了。

即使非常賣力地忍受著,林照還是忍不住咳了兩聲,卻就此止不住了,捂著胸口大口地喘咳著。

一旁服侍的侍女見此狀況擔心地擰了擰眉,熟練地取出帕子遞給林照。

林照方接過帕子捂著嘴,就往帕子上猛地吐了一口。她將帕子拿到陽光下,顯出透著斑斑點點猩紅的一口濃痰。

她將帕子折起,遞還給侍女。侍女明白,這是讓她去洗的意思。這一天天的,主子從一開始的幹咳到現在開始咳血,臉色是越來越蒼白憔悴,身體是越來越消瘦無力,她們一幹下人不敢多問,都看在眼裏,在心底擔憂著。

林照看過自己咳出的血跡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著茶,往外看去。

很奇怪的是,明明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底下的人群依舊還聚集著,軍隊也仍未離去,都直直地佇立在樓下。林照疑惑了一秒,還未來得及反應,背後就傳來了一陣響動。

她突然明白了什麼,倏爾起身回頭,那個印象中的少年,在別離的六年後,就站在不遠的地方,依舊用那樣堅定的眼神看著她,就像他隻是出了幾個時辰的門一般。

但他臉上比上之前所餘出的風塵與成熟,提醒著她,這六年,是實實在在的已然改變了什麼的六年。

林照就這樣看著白補華,白補華也同樣回望,二人相視一笑,誰也不動,誰也不說話,靜止似一幅畫卷,卻讓人覺得時間就應該靜止在這一刻。

最終還是白補華垂下眼睫,低頭輕笑,步步朝她走來,到她跟前,緩緩地將身上鎧甲的一個個部件卸下,隻留一身白衣,一如當年,一如她的印象。

白補華又朝她笑笑。六年的磨礪讓他的俊臉棱角更加分明,英氣更為逼人。林照臉上劃下的一滴淚珠映照著他的臉,他抬手輕輕抹去,將她湧入懷中。

“我來娶你了。”

輕輕的三個字,震驚了剛趕到的臨紫薔與她推著的司馬冬白,震驚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六年,他的第一個音節,第一個字,第一句話,如此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中。

他沒有輕訴他回來了,也沒有輕慰讓她久等了。

他說,他來娶她了。

林照從他的懷中抬頭看他:“表哥,你可從未正式向我表明過心意。這許久未見,忽如其來的唐突一出,是要表妹如何應對?”說罷,她微微一笑,後退一步。

白補華不給她再後退的機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前,攝人心魄的雙眼看入她的雙眸,讓她與他視線相對。他清冽的瞳孔中有不容拒絕的堅定。

林照看著他時過境遷後熟悉又陌生的臉,音容未變,卻更加讓人移不開雙眼。她回望他,淡定地等著他的下文。

“好,那你聽好了。從前,你沒來,我也從未打開心門。”白補華抓緊林照的手腕,雙眸低垂,嘴角含笑。這是所有人都從未見過的,隻屬於她一人的笑容,“後來,你來了,我便也再關不上那門了。林照,雙木林,昭水照,你早已不止是我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