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寅卯之交剛過,在桃落府城門處,一輛鑲金綴銀的馬車慢悠悠地靠近,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人家。守城人還睡眼惺忪的,看這架勢立馬清醒起來了,思忖著如何在不得罪人和要求過城通牒之間取一個權衡。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法子,但眼看著馬車越走越近,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攔住索要過城通牒。

駕車的馬夫顯然沒有資格說話,馬車旁騎著高頭大馬,一身黑色勁裝的娃娃臉青年“咦”了一聲:“從何時起過個城也需要通牒了?”

守城人苦笑:“您有所不知,本來是不需要的,可就在前幾日,城內知府大人家出了事,於是下令必須嚴格盤查每個進城的外鄉人,實在是對不住。”

娃娃臉青年奇道:“你們家知府大人出了什麼事?”

這守城人可不就垮了臉:“您可別為難我了,我這一屆平民,如何敢妄議官家的事呢!”

娃娃臉青年一哽,心想可算了吧,大盛朝民風開放,這一路上可沒少看你們議論!

這一番對話下來,馬車裏的人卻未曾出聲,守城人心裏不免嘀咕,可是誰家的千金小姐春日踏青出行?

那青年又打聽:“你們家知府出了什麼事?”

還未等守城人答話,下一刻,馬車裏卻傳來了聲,那聲音如脆玉落瓷盤,著實好聽的很——可惜是個男聲,此刻還極度的不耐煩:“陸鐸玉,你是不是閑的很,什麼五五六六的破事都要插一腳?”

話音剛落,還能聽到一聲拉長的貓咪細軟的“咪嗚”聲,很像是應著主人的話來追著罵。

陸鐸玉被這隻狐假虎威的貓氣了一路了,此時也不管不顧地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唇角,登時馬車裏的神秘男子又像是能看到馬車外場景一般,輕飄飄地扔出來一句:“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怎麼,早上喝的那碗白粥給你辣著了?”

陸鐸玉:“……”

守城人眼看著馬車繡著金線的車簾被一隻蒼白的手往右側撩開,那雙手指節分明,修長白淨,他的眼神不由得跟著走。等車簾被全部掀開以後,他的呼吸都是一窒。

那人身著鮮紅如烈火的衣衫,越發顯得人白如瓷玉,眉目卻比那紅衣還要美,美得張揚肆意,這位紅衣公子還有著一雙桃花眼,桃花眼一向多情,可這雙眼睛裏卻滿是森冷寒意,左眼尾下還有一點痣,給他平添了幾分淩厲,美則美矣,但讓人根本不敢多看,守城人心裏一突突,連忙垂下眼。

紅衣公子隻是撩了個簾看看因何事耽擱,見隻是要通牒便又把簾子放了下去,這回那娃娃臉的陸鐸玉可不想又挨罵,倒沒再打聽知府的事,爽快地拿出了通牒遞與守城人,守城人連忙道了聲謝,走了兩步到桌子旁,提筆打算把通牒上的名字記錄下來。

“張三——”

“李四——”

守城人邊記邊想這大戶人家怎麼還有這麼土的名字,看樣子不是那個馬夫就是打雜侍從。

“陸鐸玉——”

有點地位的,這起名水平就是不一樣,守城人心想,要不是自己識幾個字,怕是連這個鐸都不認識,那可鬧了笑話了。

想著想著他就打開最後一個通牒:“金子——”

——戛然而止。

他拿著通牒的手顫巍巍地,抖得像七老八十生活不能自理隻能臥病在床還要掙紮著下床幹活的老頭子。

“金、金、金子——”

他汗毛倒豎,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沒把名字說全。

陸鐸玉早已習慣,伸手把通牒從他手裏拿過來:“看完了?”

守城人木然地點了點頭。

“那我就收回來了,”陸鐸玉道,“這下可能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