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相花紋的細毯上,空落落的酒瓶緩緩滾動,清冽的酒液灑滿一地,將毛絨浸濕,一片反光的微亮。
頓時醉人的香味充盈在車廂之中。
他薄唇抿著,沒有說話。
雲意姿兩手空空,方才她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扯回座上,硌得屁.股發疼,轉眼酒壇便被他奪走,不過一眨眼,便是這樣一副場景。哪有人無緣無故便這般行徑的?
她按捺著怒氣,語氣淡淡道:
“還請公子給我一個解釋。”
肖玨猛地睜眼,睫毛抖動,眼底的盛怒如暗火炙烈,“你想要飲酒,我自可以為你搜羅,天底下最難見的,最無價的,隻要你說一聲,我定會送到你的手上,為何偏偏想要留下他的。”
迎著他的眸光,雲意姿恍然大悟,原來他是醋勁上頭,開始發瘋。可不過是一瓶酒而已,聊以贈別,又不是什麼信物,他反應這麼大做什麼?
雲意姿有些不虞,抿唇不再說話。眸光一轉,卻見他手裏還有握碎酒瓶的淡淡紅痕。仍然是半晌沉默,隻有肖玨的呼吸一聲一聲急促。
95. 癡情司(3) 他很聽話。
雲意姿本不想服軟, 隻被他陰鷙的眼神一直盯著,又是同 舊十胱 (jsg) 在狹隘的車廂之中,生怕他不肯放過,主動揭過這一話題:
“公子為何總讓自己受傷, ”
她歎了一聲, 坐到他的身邊, 將少年攥緊的手放在手心之中, 捧到唇邊, 輕輕地嗬出一口氣。
是很冰涼的溫度, 五指修長而勻稱, 指骨宛如上好的玉石, 隻是太過蒼白, 像某種沒有生命的雕刻品。
被她這樣溫柔地對待, 他也始終麵無表情,永遠都不會被打動似的, 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半垂的眼皮,都要蓋不住那股陰鷙與暴戾。他的手指在她手心, 暗暗地用力, 想要掙開這柔軟的桎梏。
而她始終緊握,溫和,卻是不容放開的力度,裙擺如流水鋪陳,起身,款款蹲坐於他的身前:
“公子在害怕麼?”
她自下而上地看他。
少年端坐於巨大的陰影之中,白衣黑發,雪膚紅唇,宛如神龕中正襟危坐的神明塑像, 聖潔之中,又有一絲難以探尋的禁欲之感。
他沒有立刻回答雲意姿的問話,臉頰微偏,避開了她的目光,落在虛空之處。
嘲諷地勾起殷紅唇角:
“你倒說說,我害怕什麼?”
雲意姿緊緊盯著他的下頜,那裏的線條緊致流暢,皮膚白得過分,仿佛散發著微光。
他對她的問話嗤之以鼻,雲意姿卻半點都未生出惱怒的情緒,因她知道,這段關係的主導權,此時此刻牢牢地把握在她手中,而她有辦法不讓他失控。
小病秧子跟梁懷坤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他從不妄自尊大,把旁人看成附庸。
這段時日,肖玨的個性被雲意姿琢磨了個七七八八,那些聽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情話,結合表現出來的種種,都讓雲意姿無比確信,他與梁懷坤一樣,存在著偏激的一麵,本身具有強大的控製與占有欲望。
老實說,她是害怕這一點的,一開始才會拚命地想要逃離。
後來她發現,肖玨跟梁懷坤有著最根本的不同,這不同,也是最終,讓她下定決心隨去燮國的原因。
那就是,他在意她的感受,遠遠勝過於他自己,甚至有種完全奉獻的自毀傾向。
簡單來說,就是他很聽話。
而她需要做的,便是維持住,這份專一與馴服,遏製住他瘋狂的一麵,將關係把控在最佳狀態,與她,才是百利而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