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果然——
“但是,現在有演員因為拍戲,已經產生了……心理上……”
宗荃停了停,斟酌著要怎麼表達。
焉小磊看出來了,這特麼是真愛啊,連有問題、有毛病這種詞都不說。
“我明白您什麼意思,呃,您繼續,嗬嗬。”
宗荃點了點頭,慢慢說:“她的情緒,如果你觀察一下,就會發現緊繃到就像一個吹得巨大的牛皮紙袋,稍有不慎便會發生不可測的事情,這個後果我是擔不起的。”
焉小磊看了他一眼,心說,那我更擔不起了。
“那您的意思是?”
“可不可以這樣,緩一緩進度,或者換一種方式拍呢?”
焉小磊為難的咂咂嘴:“小宗總,真不是我不配合,也不是我不體恤演員。像和老師這種體驗派的演員,你乍一讓她改變方法,去學什麼方法派,她很難模仿得出來啊!她您也了解,大小也算個戲癡,這萬一弄擰巴了,耽誤拍攝不說,她心裏也過不去啊,回頭您倆產生誤會啥的,是吧?嗬嗬。”
這確實也是事實,宗荃之所以來劇組找導演,而不是直接見和穗,除了尊重她拍戲時不喜被人打擾的習慣外,就是覺得自己貿然做出決策,可能會讓她更受傷。
焉小磊也看出這位大約是個理智的,還沒有到為愛昏頭的地步,便壯起膽子,開始賣起安利來:“其實,演員出戲的方法,有很多,您來了也好,沒準兒能減少她精神上那麼多冗餘雜亂的負擔——我的建議是,您不如先了解一下她在拍什麼,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這回頭才能對症下藥是不是?”
宗荃點了點頭,倒是挺詫異的看了一眼焉小磊,還挺能說,當初怎麼就破產了呢,這口才忽悠投資商不是一套一個準?
他見宗荃似乎聽進去了,立刻拍著大腿:“您看看您這來得巧的,正好我粗剪了一些樣片,咱們看看?”
“好。”
*
焉小磊找來硬盤,打開自己粗剪的樣片。
辦公室裏燈光昏暗,宗荃就著一個14寸的屏幕看隻有大半部的《阿青》。曾經匆匆讀過的劇本,已經被熟悉的枕邊人演繹成一個動態的故事。
他看著阿青結婚,生子,喪子,又看著她婚姻跌入萬丈深淵。
“如果不結婚的話,那孩子很難上戶口,就念不了學。寶寶你也看到了,三歲了,管你叫大媽呢,你肯定不舍得,對吧?”
阿青放下正在做著的針線活,那明顯是一件小襖子,正合三歲孩子的身量。
“大媽,小媽,哈!張輝,什麼年代了,你還真當自己在養小啊?”
“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
張輝原本在她腿邊伏著,他求人時慣會這樣做小伏低。現下站起來,抵著下巴看阿青:“就是假離婚嘛,起個證,回頭這房子還是你的,你要住的不如意,咱就在縣城買個房,寫你名!”
相比五年前阿青喪子那會兒她一夜白頭,老相傴僂,這時候的阿青竟然要更年輕了一些,眉眼細膩了幾分,連那腰身也挺直了些。
“在縣城買房你是為了我住得好,還是怕人說閑話啊?”
“我怕什麼說閑話,我就想要個兒子,我誰都對得起!”
阿青沉默了下,從鼻孔裏哼出一聲歎息,“也是,我對不起你。那就離,起證。”
“唉!”張輝拍拍阿青,做下保證:“什麼都不變,咱們老夫老妻的,還是一家人,我就跟她扯個假證,不過日子……日子還是咱倆過!”
阿青笑了笑,強忍著要躲開他熱絡的手。
……
樣片播完了。
宗荃擰開水瓶,咚咚咚喝了幾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