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1 / 3)

停, 沉默著不說話,不大一會兒, 在他彎曲焦黑的手上擰成一朵漂亮的花。

女支書無不讚歎的看他這手絕活,殷勤的問:“這是給誰家箍新媳婦桶?”

箍匠仍舊不說話,換了一把斧子, 丁零當啷的敲桶。

唉,罷了罷了,實在是個苦命人,有些怨懟也是人之常情。女支書把嗪在嘴巴裏的話咽下去了,擺了擺手出得門來。

一出門,碰上個半大的少年,正是這家細娃兒灰崽。

“娟姨。”

半大的少年瘦骨伶仃,高高的個子,穿一身洗的半黃不白的衣衫,背有些傴僂,正牽著水牛的鼻環進門來。

灰崽衝著老屋方向,撇頭:“人來啦?”

女支書娟姨笑眯眯地說:“過兩天來,回頭你看顧一下,修個什麼,或者買個東西。”

“嗯。”少年應一聲,哞哞地趕著牛。

娟姨啪的一聲拍到他後背上:“直溜起來!”

少年唰的一下挺直背脊,靦腆的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齒。

……

幾日後,接新支教老師的巴車開進村裏,村上熱熱鬧鬧辦了接待,一男兩女,都穿鮮亮時新的衣衫,孩子們圍著他們轉。

女支書把他們帶到老屋,殷切的客套:“這是老鄉的屋子,條件艱苦,你們辛苦一下。有什麼缺的短的,喊一聲隔壁灰崽,他給幫忙,熱心腸哩!”

“比想象中要好,”一個穿白T牛仔褲的長發姑娘轉了一圈,笑道:“車上我們還說呢,興許要住茅屋,看看這木板房,多結實呢,還有熱水器!”

一個穿藍色長裙的姑娘揩了揩手,她剛抹了一把牆麵,沾了一手黑泥。

唯一的男孩子拿起房間裏的盆:“打點水,我們清洗一下房間吧?謔,這盆倒是新奇,是木頭的噯,這不怕漏水嗎?”

女支書笑著說:“漏不了,隔壁阿叔就是做箍匠的,活計一頂一。我們這裏老話叫他‘圓木匠’,就做些盆啊,桶啊,飯甑啊這些家夥什,你們缺什麼,也盡可衝他要,村裏付錢。”

藍裙女孩笑嘻嘻的:“圓木匠,那還有方木匠唄?”

“有啊!那做桌椅板凳的就是方木匠,翻了這個山頭就有一家!”

“好啦,收拾吧……”

……

“顏顏,你看到那套書了沒?怎麼找不到了!”

“哪套?是不是整理的時候放到哪兒了,別著急,我幫你找一下。”

“《三個火槍手》,就這麼大個地兒,兩張床,兩張桌子,連把多餘的椅子都沒有,我往哪兒放?”

“興許在小陳的房間,我看看去?總不能被人拿走了,這地兒也沒人來!”

“誰說……”

誰說沒人來?

那抹藍色的身影一擺,衝出屋去,喊住院裏壘木柴的少年:“喂!你——你是不是拿我書了?”

那少年沉默不語,隻當聽不見一般,手裏活計不停。

“你別置若罔聞!”藍裙子喊著。

“你教語文的?”

那少年忽然直起腰身,他雖然瘦的竹竿一樣,但高高的個子仍比這新來的女老師高上一個頭,抬起眼皮看著人時,像一頭覓食的小狼崽,語文老師雅文被他唬的後退了一步。

少年撲落撲落衣服,那衣服便簌簌落著灰,嗤笑了一聲:“就這麼愛用成語?我沒偷你東西。”

“不是說你偷,”雅文難堪的紅了臉道歉,“是書,你愛看就看吧,可我現在要用,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我要拿它……”

“我說了,我沒拿你任何一樣東西,包括什麼種馬不種馬的書——而且,我是放牛的,馬的事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