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旬心中暗忖,垂下眼,長睫在眼窩處投下一片陰影。

城南身份低微的文官居多,主要的職責便是抄謄上報的文書,所以腹中有沒有墨水是其次,寫得一手好字才是硬道理。

不然……讓石銘這兩日多練練字?

這時偏間內吹進一陣夏日暖風,石銘手中書頁的一角被順勢吹起,露出紙麵上狗爬般的字跡,張牙舞爪的闖進季懷旬的視線中。

嗯,這條路絕對是行不通的。

季懷旬收回眼,幾乎是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正皺著眉思索著別的捷徑,就聽沈芙突然出聲:“懷君,我倒是有辦法!”

“你連書都沒讀過幾本,又能有什麼辦法?”石銘嗤笑一聲,完全沒把沈芙的話當回事,譏笑道:“眼下可不是吹牛的時候,你要是還沒睡醒,讓春芽領你回去補覺吧,別在這添亂了。”

沈芙早料到他們會不信她。她平日沒什麼才學,又不愛出門見世麵,哪怕說她是婦人短見都絕不為過。何況若不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沈芙又怎麼會知道這個怪病的根源。

所以聽了石銘這番十分不客氣的話,沈芙沒什麼反應,隻是笑了一笑。

倒是春芽見自家小姐被人輕視,氣得不輕,連圓圓的臉都漲紅了:“你怎麼聽都不聽一下。就說小姐沒有好辦法!”

石銘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個白眼:“我就不聽,你能拿我怎麼辦?”

“再說我又不是傻子,才不會聽她——”

敲擊桌麵的長指懸在半空,季懷旬抬頭,眸色漆亮,認真的看了沈芙一眼,卻道:“未必沒有用,你說說看。”

沒說出的話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石銘像突然被人毒啞了一般刹時沒了聲音。

石銘小心翼翼的看向季懷旬,將未說出口的話吞進肚子裏。

既然長兄都發話了,說明沈芙的話也許是有些用處的,今日他就當個傻子聽一聽話吧。

石銘能屈能伸的想。

見夫君願意聽她的話,沈芙滿是驚喜,感動之餘,又在心裏斟酌了一下言辭,才開口道:“這也是湊巧,方才你們提到了城南的怪病,我擔憂父親病情的時候,突然覺得這病也許並不像世人所說的那麼可怖。”

石銘和春芽皆是一愣,不明白沈芙的意思。

另一邊,季懷旬順著她的話去想,又聯想到昨夜的沈府之行,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都說這怪病是人傳人,發病迅疾,”知道季懷旬明白了她的意思,沈芙接著道,“可昨日我離父親那樣近,如今到現在都是好好的,並沒有什麼病症。”

長兄昨夜回京時,竟陪沈二小姐去了趟沈府!想起沈府和前朝那場宮變的淵源,石銘反應過來,心中大驚,下意識轉向季懷旬。

季懷旬風輕雲淡的掃過石銘,示意他不要多言。

石銘驚疑不定,一邊掩飾內心的震驚,一邊心不在焉的問沈芙:“可這又能說明什麼,或許隻是你碰巧運氣好,逃過一劫呢?你看,沈將軍重病到昏迷不醒,就足以窺見這怪病的可怕了。”

“那是因為父親還感上了風寒!都知道夏日風寒最惱人了,父親又最是貪涼,半點也受不住悶熱,病情加重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沈芙急了。

石銘將信將疑,還是搖頭:“你也說了是也許。”

知道真相卻說不出口,沈芙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更有力的據證來反駁他,隻能在心裏幹著急。

“沈芙說的對,”不知想到什麼,季懷旬目光沉沉,長眉一展,斷然道,“這病確實暗藏蹊蹺。”

這下連沈芙都愣住了:“懷君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