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胸口起伏著,咽了咽口水,打開了散著黴漬的櫥櫃,翻出了最裏麵的一件宮裝。
她愛美,心氣又高,自覺得與那些宮女皆不一樣,所以總會在自己的領口袖口繡上些別致的梅花。
這麼些年過去了,這件素白的衣服已經泛黃了,便是上麵的梅花也沾了些汙漬。
她看著那幾朵浮著些線頭的梅花,心間更是咚咚咚地跳了起來,記憶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不祥之人偷偷在夜裏拿走了自己的宮裝,她唯恐這人想出什麼汙糟的手段陷害她,便暗自跟在他身後,卻見他穿著她的衣裳進了王貴妃的獸房,都說貴妃的獸房奇珍異獸很多,秋蟬自是以為他貪看而已。
過了幾天,獸房的猛虎逃竄出來,驚了聖駕,龍顏大怒,發落了很多人,包括西殿上上下下。
當時的她全然沒有發現二者之間的聯係,不想卻在今日給她發現了八年前的真相。
她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原來竟是這般!
第96章
世間物事當真毫無章法可言。
秋蟬心間劇烈跳動起來,她怎會想到,當年那個掖幽庭之奴竟成了如今的兩江三省總製,聽說他棄暗投明,投靠了太子,乃太子麾下倚重的兩大主帥之一,眼見著陛下不行了,太子登基在即,那這位總製大人的前途……
她呼吸炙熱,絕望的內心裏重新燃燒起一股狂熱的火焰,灼燒著她的內心,一個尖利的聲音叫囂著,她不信她的命就這般賤,她明明就長就了這樣一張漂亮的臉蛋,連陛下都迷戀過她的,怎會沒有一條好命!
若非那毒婦!若非那毒婦!秋蟬想起司馬皇後那張看似溫婉賢淑的臉,心間恨毒了!
誰都道司馬皇後溫良淑慧,可斷沒有人比她更懂得那張軟皮子底下的黑心腸!若非她的授意,她怎會被丟在這浣衣司!遭那老黔婆日日折磨!
當年,司馬皇後找到她,她原以為自己的命運便改變了,她確實快要改變了的,她憑著她那張與當年那個最得寵的姬女頗為相似的臉,得了幾年陛下的寵愛,有了那份寵愛,她如何再甘於隻當一個姬女,便生了些旁的心思,偷偷將日常所喝的避子湯換掉——當年那個西域姬女,本可以母憑子貴,隻因生了那麼個不男不女的不祥之人,又命背地血崩而亡,她怎會像她那樣沒福氣!
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唯一失算的便是那原以為賢良的毒婦,竟在她有了身孕後使下如斯毒計,令她不僅失去了肚中的孩兒,還被陛下深深憎惡,以至於發落到這等苦地,被那心狠手黑的老黔婆百般折磨——這一切,教她焉能不恨!
她咬了咬牙,撲到一旁生了鏽漬的銅鏡那裏,鏡中人麵頰凹陷了下來,隻看得出幾分原來的樣子,更是教她恨得渾身發抖,這樣的鬼日子,她一刻也不想過了。
遑論那個不祥之人說的是真是假,她都要一試——她隻有這個機會了!
正暗自籌謀,外頭一聲叱罵傳來,秋蟬渾身一抖,忙將衣裳放回櫃子,堪堪關好,門轟隆一聲便被踹開了,一道尖利的聲音幾要刺破耳膜:“你這賤蹄子又偷懶!”
但見一個身長八尺的悍婦站在門口,便是這浣衣司的司管,秋蟬見她手中的藤條腿幾乎要發軟,正待開口求饒,那司管已三步並作兩步上來了,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將藤條插在腰上,左右開弓,登時將秋蟬打得口鼻冒血。
“你這賤貨莫不是以為還是伺候陛下的時候!享福呢這是!也不瞧瞧這兒是哪裏!”一腳踹在她胸口,直教秋蟬掀翻在地,那司管一雙銅鈴眼瞪得溜圓,陰狠的光芒盛出來:“若今日外頭那十桶沒清光,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