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英咬了咬牙,正欲拔劍,李元憫冷聲喝道:“阿英!”

他頓了頓,雪白的耳廓上微微發紅。

“我讓他來的。”

倪英明顯不信,護衛還昏睡外頭,若是自請他進來,又何須放倒他們。

可看著他們二人方才相擁的模樣,不似勉強,倪英心間又突突突地跳起來,她不敢細想,生怕自己無端的揣測再度落空,白歡喜一場。

她隻能可憐又無措地站在那裏。

李元憫歎了一口氣,上前幾步,將她手上的劍推回劍鞘中,柔聲道:“回去收拾收拾,準備出發了。”

倪英看著他,似乎想從他的臉上找到什麼,然而那張臉上隻有那給予她的憐惜與溫柔,別無其他。

她的阿兄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們。

倪英咽了咽口水,一點兒也不敢打破眼前這個夢境。

***

啟程的第二日,因著晨起的一場暴雨,大隊人馬耽擱了不少行程,在落日之前無法按著既定的路線趕到兗縣,猊烈幹脆下令就地紮營。

因著身子有狀況,李元憫一向深居簡出,如今有倪英代為安排駐紮事宜,他幹脆偷懶待在歇憩的營帳內翻閱些風土誌。

夕陽西斜,外頭細碎的腳步聲來來往往,有著一股令人發懶的氣息。

李元憫神色倦怠地又翻了一頁,腦海無端端閃過一雙淩厲的眼睛,他指尖僵直著,又將書給闔上了,淡淡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此次他會否玩火自焚,不過再難,他也得迎頭而上——他沒有旁的選擇了,無論是試圖挽回他的阿烈,還是拉攏這位悍將,增加自己保身的籌碼,他都隻能硬著頭皮主動出手。

正沉思著,外頭隨行進來了:“殿下,總製大人請見。”

李元憫呼吸微微一滯,半晌,道:“傳。”

很快,維帳一掀,帶了一陣風進來,高大健碩的男人大步流星而進,他已經卸了鎧甲,隻一身玄黑的勁裝。

他垂首看著眼前的人半晌。

“吃了沒?”

李元憫隨口道吃了。

猊烈沉默半晌,繞過了案台,曲起指腹撫著他的臉頰:“你不該說謊。”

李元憫呼吸一滯:“你監視我?”

“當然,”猊烈分毫沒有想隱瞞的意思,“可惜你近身之人個個忠誠,斷不能收買,也插不進去人,打聽個小事可得費好大的功夫。”

“你——”

李元憫呼吸微亂,心念轉了轉,回想起他這幾日的情狀,合該不知他妊子的事情。

當下稍稍放鬆了臉色,解釋道:“隻路途顛簸,一時半會兒沒有胃口而已。”

話音未落,外頭又是一聲通報,“殿下,錢叔送藥來了。”

李元憫不動聲色:“拿進來吧。”

錢叔踽踽進來,看見總製大人,愣了一下,不過沒有說什麼,隻朝著他稽首一拜,默默將適口的藥放在案上,李元憫讓他自行去了。

他隻作平常的模樣,三兩口便喝了,這藥著實苦極,他習慣性的拿了碟子裏的飴糖,速速往嘴裏放了一顆。

驀地心念一動,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對方正盯著他看,唇邊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李元憫將目光移開,輕咬著嘴裏的飴糖。

營帳內靜默下來。

猊烈輕咳了一聲:“整日龜縮,沒得拖累了身子,自要日日喝這苦口補藥,走,帶你外頭走走。”

聽得那補藥二字,李元憫一愣,他何其聰慧,隨即明白了來,心下更是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