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幫小孫女擦幹淚,“想去哪裏玩,祖父帶你去。”

孩子仰著小臉,眼中滿是歡喜,卻又猶豫,“可是奶奶和阿娘不讓皎皎出門。”

英國公慈祥地笑了起來,“那就不告訴她們。”

祖孫兩人從後門乘車去了朱雀街,因已是晚上,行人寂寥,英國公便沒有幫小孫女遮擋麵容,牽著孩子一路逛過去。

皎皎看得目不轉睛,最後在一個賣糖葫蘆的小攤前停下。

英國公摸出兩枚銅板,給那小販,請他給小孫女拿個糖葫蘆。

偏巧這時來了一對父女,小丫頭年歲與皎皎相仿,騎在父親的脖子上,指著糖葫蘆棍說:“爹爹,我要紮在最高處的那根。”

那年輕郎君騰出手付了錢,寵溺地道:“好好,都聽蓁蓁的。”

小丫頭心滿意足摘下相中的糖葫蘆,與父親有說有笑離開了。

英國公低頭看向牽在手裏的皎皎,孩子望著遠去的那對父女,烏眸中晶晶亮亮的,掩飾不住豔羨。

於是他不顧腿疾在身,彎腰把小孫女抱起來,“皎皎想要哪根,自己挑。”

小家夥拿了離手邊最近的那一根,此後回到車上,都沒怎麼說話了,糖葫蘆也隻吃了兩口。

“怎麼不吃了呢?不喜歡嗎?”

皎皎很小聲地說:“酸。”

英國公拿過來嚐了一顆,甜中帶酸,並不難吃。

忽然,皎皎捧著小臉,不解地問:“爺爺,爹爹死了,就和銜蟬奴一樣,再也不能回來。可我會在夢裏見到銜蟬奴,卻從沒有見過爹爹,是因為爹爹不喜歡皎皎,所以不肯來找皎皎嗎?”

這個問題,英國公無從回答,把小孫女抱到懷裏,輕輕拍那溫軟的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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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四,雪霽,蘇慕宜陪沈氏去雲棲寺進香祈福。

臨近年關,往來香客很多,蘇慕宜留在車中等候,過了許久,才見母親登上馬車,交給她一個平安符。

“從寺裏求來的,很靈驗,你拿去送給明姝,佛祖定會庇佑她平平安安。”沈氏叮囑她,“還有,她府裏若是缺什麼藥材,你記得告訴我,我來幫忙搜羅。”

“阿娘,我記住啦。”蘇慕宜含笑打趣道,“當初我懷皎皎時,也沒見阿娘這般緊張呢。”

“有你江姨母照看,我放心得很。”沈氏輕點她的眉心,頓了頓,問她,“打算何時帶著皎皎去靈州?我前兩日收到你姨母的信,過不久,你阿璡弟弟也要成親了,你早點兒去,還能趕上喜酒。”

蘇慕宜靜默片刻,才說:“阿姊剛帶小熠回潯陽老家,我若是也走了,爹爹阿娘膝下無人陪伴,難免寂寥。所以,還是讓我多陪您和爹爹一段時間。”

聽她這樣說,沈氏麵露驚詫,旋即壓低聲音,“當真隻是如此嗎?”

其實不單單是這個原因。

沈氏又道:“你父親和我說了,前些天他帶皎皎出門逛夜市,孩子看見別的小朋友是父親帶著的,心裏羨慕得很,她一直不知道,陛下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吧?”

“在漠北那時,我與他約定好了,今生今世,他不能透露皎皎的身世秘密。”蘇慕宜垂眸,“他雖然屢次出爾反爾,還好在這一點上,沒有違諾。”

“阿慕,其實這段時間,母親經常在想。”沈氏握住她的手,歎息一聲,“當時要是沒讓你留下皎皎,是不是現在就能少許多煩心事?”

蘇慕宜明白母親心疼自己的兩難處境,低聲道:“阿娘,皎皎是我的骨血,我從來不後悔生下她。”

從孩子第一次含糊不清喚她開始,這種血脈之間的牽絆,就無論如何斬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