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霍珣對自己冷嘲熱諷,見過他蠻橫無理強留自己,更見過他不顧顏麵苦苦哀求。
可唯獨沒有見過他笨拙謹慎地討她歡心,像一個滿懷熱忱與期待的少年郎。
這種感覺很奇怪。
“沒關係。”蘇慕宜溫柔一笑,“陛下是如何想起要送我這些的?”
霍珣遲疑片刻,說道:“離開靖安來漠北前,我去英國公府拜別師傅,剛好看見他的書房裏放著一張小弓,便猜想,那應該是師傅給你做的。”
“至於那匹小馬駒,師傅曾提起,他送過你一匹照夜白,你很喜歡,可是小馬駒後來生病死掉了,你傷心難過了好一陣。”
他嗓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安,悄悄打量她的神情。
“其實,我以前從不知道你會騎射,直到在暮蘭山親眼見你讓了明姝一支箭。”霍珣自哂道,“後來,我發現自己太蠢,師傅的女兒,怎麼可能是嬌弱菟絲花呢。”
“先前種種,不過是你為了維護家人,在我麵前故意示弱,現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蘇慕宜很驚訝,霍珣居然會說出這些話。
在她印象裏,他一直就不是個善於表露真心的人,默默給皎皎準備禮物,替她擋箭,強裝嘴硬趕她走,完全不提自己差點因此死掉。
“謝謝陛下準備的生辰禮物。”她柔聲說道,“夜深了,我讓褚將軍扶您回去休息罷。”
望著她起身出門的背影,霍珣驀地想起三年前的一個雪夜。
從英國公府步行回宮途中,他不小心撞掉一個小孩子手裏的糖畫,想幫忙撿起來,可是糖畫太脆,稍微一碰,就碎得四分五裂。
他與蘇慕宜何嚐不是如此呢?他被失而複得的喜悅衝沒了理智,反而將她越推越遠。
好在明姝及時開導他,若想挽回,必須讓蘇姊姊看到他的真心,而不是一味地胡攪蠻纏。
思來想去,他請人做了盞轉鷺燈,希望能博她歡心。
看著那盞出了故障的轉鷺燈,霍珣歎息一聲,這黑燈瞎火的,還是等明天再修吧。
……
安置好霍珣,蘇慕宜回到廂房,踏雪伏在小榻上睡著了,銜蟬奴擠到懷裏,她摟著小家夥,總覺得心裏有點兒不安,卻又不知從何而起。
翌日清早,商號夥計為她送來家書。
母親在信中提到,因天氣轉寒,父親的腿疾又犯了,今年冬天他們暫時不去靈州,打算等來年開春再去看望她和皎皎。
父親年輕時征戰沙場,落下一身舊傷,近兩年腿疾發作越來越頻繁,怕她擔心,隻讓母親偶爾提起一句。
如今父親身體抱恙,她怎麼可能安心帶著女兒去靈州呢?
思忖片刻,蘇慕宜打定主意今天就動身南下,乘車去鎮北侯府接回女兒,與薛明姝說明情況。
“蘇伯伯病得嚴重麼?”薛明姝麵露擔憂,“蘇姊姊,我府裏有漠北特產的膏藥,你拿些回去給蘇伯伯,看能不能派上用場。”
不多時,薛明姝準備好東西,帶著皎皎陪她一起去刺史府。
午後就得出發,她讓皎皎去和霍珣道個別。
小家夥進到主屋,看見那盞巨大的轉鷺燈,一臉新奇:“是伯伯做的嗎?”
霍珣正在喝藥,笑著道:“是伯伯請匠人做的,皎皎不是昨日才走,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莫不成是明姝府裏不好玩?他轉念又想,回來了也好,他修好了轉鷺燈,今晚可以讓小家夥看看效果。
皎皎稚聲說道:“伯伯,阿娘要帶皎皎離開薊州,讓皎皎過來和您當麵道別。”
聞言,霍珣手一抖,褐色藥汁全潑到衣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