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來, 滿室燈火搖曳不定,霍珣略有些無奈地勾了勾唇角,拿起那個荷包。

仔細一看, 便更醜了,如何能配在身上帶出去?

他不禁歎息, 心說,盡管做工粗糙不走心,但好歹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 親手給他做的第一份禮物,至少比什麼都沒有要強。

這樣想著,霍珣知足了許多,緊緊握著荷包, 往書架走去。

他按下機栝, 輕微的“紮紮”聲過後,最頂層暗格彈了出來, 放著紫檀木匣。

裏頭盛著一副泛黃的畫卷, 一個陳舊的寶藍色荷包, 上麵繡了一個小小的“珣”字。

他再次打開這幅畫卷,畫中女子懷抱嬰孩,麵含笑意, 眉眼溫柔。

最底下一行小字,落款日期是宣德十年三月廿六。

修長手指緩緩撫過畫卷,他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阿娘,今日又是阿珣的生辰呢。”

殿內靜謐如初, 無人回應。

原來這十數年光陰,不過彈指一瞬。

霍珣將那個新荷包放了進去,合上木匣, 重新關好暗格。

然後他才去看那些琳琅滿目的賀禮,大多華而不實,沒有什麼合心意的,除了英國公送來的一幅字帖。

字跡蒼逸遒勁,筆鋒淩厲,如有碎金裁玉之勢。

霍珣豈會認不出來,這是他母親的墨寶?母親出身武將世家,性格疏闊爽朗,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之下入宮,她大抵也會和傅家女郎一樣,留在軍中做個女將軍。

“將這幅字裝裱好掛起來。”霍珣吩咐餘泓道,“其餘的,都清點入庫吧。”

餘泓以為他要留下一些珍玩,畢竟這紫宸殿委實太素淨了些,缺少裝飾陳設。

然而,他隻要了一副字帖,還不是什麼書法名家的帖子,連方印鑒也沒有蓋。

天子的做法,當真令人捉摸不透,餘泓打起精神支使小內侍們一起幹活,瞥見霍珣披上氅衣,約莫是要出門。

餘泓忙問:“陛下要去長秋殿嗎?可要傳輦?”

“不必了,你留下盯著他們幹活。”

出了紫宸殿,褚叡等候多時,兩人一前一後往西苑行去。

見他落在自己身後,霍珣催促他:“跟上來。”

褚叡摸了摸鼻子,“按照宮中規矩,臣必須跟隨在陛下後頭。”

“哪來這麼多磨磨唧唧的規矩。”霍珣嘴上嫌棄,唇邊卻帶著笑,“今日可是孤的生辰,允許你破例一回。”

於是,褚叡快步跟上前來,爽朗笑道:“臣領命。”

走到長秋殿,時辰還算早,蘇慕宜沒有睡,正抱著狸奴坐在燈下看書。

回宮將近一月,霍珣過來的次數並不算多,每次都是坐小會兒,逗弄逗弄狸奴,便離開了。

是以,她過得比以往要舒心一點兒。

繁星密布,殘月如鉤。

寂靜深夜裏,殿外傳來腳步聲,秋露對她道,“小娘子,好像有人過來了,奴去看看。”

蘇慕宜沒當回事,“興許是羽林衛巡邏經過此處。”

須臾,秋露再度出聲,“奴見過陛下。”

來者居然是霍珣。

蘇慕宜放下書,迅速找了件外裳披上,剛係好衣帶,他便走了進來,“在看書呢?早點兒安置,明日再看也不遲。”

“見過陛下。”她福了福身,想起今日是千秋節,又道,“妾恭祝陛下聖體康健,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1)。”

瞧瞧,便連賀詞都這般敷衍不走心。

不過這會兒霍珣心情甚好,溫言道,“孤來看看銜蟬奴,好久沒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