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梅香。”蘇慕宜輕聲解釋,“妾回內苑的時候,母親房中供著幾枝白梅,身上難免沾染了些味道。”
霍珣仔細分辨了下,確認她所言不假,這才放鬆地倚著軟枕,瞥了一眼她攥在手裏的紙包,“這又是什麼?”
“妾的父親從寧州帶回的青梅糖。”蘇慕宜記得他似乎一直都挺喜歡甜食,便問,“陛下要嚐一嚐嗎?”
“孤不是三歲小孩兒,不吃這些零嘴。”
拒絕就算了,還不忘捎帶譏諷她一句,不過她今晚心情格外好,權當是耳旁風。
蘇慕宜打開紙包,拿起一顆放入嘴裏品嚐,梅子特有的清甜味在舌尖綻放,味道的確很不錯,便又含了一顆。
她吃得兩頰圓鼓鼓的,並把紙包疊好,鄭重收在袖子裏,仿佛是什麼天下至寶。
霍珣掃了眼,收回視線,繼續闔眸假寐。
眼下還未到宵禁的時辰,外麵長街熱鬧得很,叫賣聲、歡呼聲不絕如縷,饒是霍珣有意閉目凝神,奈何胸腔裏那顆心子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幽冷梅香縈繞在鼻息間,提醒他車廂裏還有一個人,數月前,他還是那般忌憚蘇氏,可如今卻安然自若與她共乘一車。
他有點兒煩躁,又有點兒不安。
驀地,馬車停下,霍珣睜開眼,神色冷厲。
餘泓在車外稟道:“陛下,前方有西境胡人在表演百戲,百姓們攢聚一處觀看,將橋頭的路都堵住了。”
百戲是西境小國傳來的雜耍,常由高鼻深目的胡人表演,似真似幻,亦真亦假,在大燕民間很受歡迎。
既然路被堵住了,換一條走便是,他此番秘密出宮,隻有親近的幾個人知曉,不必大張旗鼓驅散百姓開路。
霍珣沉聲道:“這點小事也要來稟報孤?”
餘泓悟出他的意思,惶然告罪,並吩咐車夫改道走朱雀街,經由宣華門回宮。
如此大費周折繞道,不免耽誤了時辰,小案上點著的燭台將要燃盡,火光越來越暗。
霍珣抬起下頷,示意她去挑燈芯。
蘇慕宜取下銀簪,將燭芯撥了撥,希冀它可以撐到回宮。
然而,燭火一點點黯淡下去,整個車廂沉入無邊夜色。
黑暗中,看不清楚彼此的神色,蘇慕宜正猶豫要不要打起簾子,讓月光照進來,卻又擔憂此舉會讓風寒剛痊愈的霍珣再度染病。
霍珣肅著臉,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直到蘇慕宜輕聲問他:“陛下,車中有備用燈燭嗎?”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道。
她應了一聲,又道:“應該快到宣華門了,委屈陛下再多坐一會兒。”
霍珣沒接話,自是認可。
官道上有一處坑坑窪窪的路段,車輪飛快碾過,整個馬車劇烈顛簸起來。
蘇慕宜坐姿不穩,筆直往前傾倒,她一緊張,伸手想扶住小案撐起身子,卻不想摸到了一片衣袍。
掌心仿佛被炙熱烙鐵燙到,她忙不迭收回手,可那人卻偏不讓她如意。
粗礪的手掌摁住她的柔夷,黑暗沉悶的車廂裏,她聽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時要快一些,臉頰微微發燙,一時沒了主意。
“你很緊張?”他低笑,“心跳得這麼快。”
好端端的,他又抽什麼風,蘇慕宜忙認罪,“妾無意冒犯陛下……”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霍珣手上力道加重一分,“青梅糖好吃嗎?”
“正巧,孤也想嚐嚐味道。”
蘇慕宜:“???”
她小心翼翼提醒他:“請陛下先鬆開手,如此,妾才能取出紙包拿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