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月初,天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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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天小雨。
眼下正是莊稼搶收的季節,放眼望去,杏林村田野裏皆是彎腰勞作的老老少少。
日頭轉晴,便有人擦了把汗抬起頭來,瞧見田埂上的那個身影走過,才和身邊人嘀咕起來。
“那沈家大郎,竟不用下地麼?”
有人道:“要不說你是新媳婦兒呢,咱們杏林村誰不知道,這沈家啊,不種地。”
“不種地?那他怎麼活?”
聽聞這新媳婦的詫異,便有知情者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說來沈家大郎也苦,父母皆早逝,隻在臨終時留下話來逼著沈大郎讀書,沈大郎倒是聰慧,早早便中了秀才,可這之後也不知為何,連考了兩次都沒中舉,平日也就替人抄抄書,去山中打打獵維持生計。
雖說家中貧苦,可沈家大郎生得豐神俊逸,比之城裏那些富家公子也絲毫不差,可也正是因為家中貧苦,加上次次不第,村裏人便認為沈家家運衰黴,又說沈大郎說不定還克父克母,以致村裏好些人都不敢挨邊。
隻有些孩童無畏,最喜歡跟在他身後轉,各家大人想著自家孩子能跟著學點字也是好事,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刻,沈之言正在山中砍柴,杏林村地處晉朝之北,十月過後,天氣便會迅速冷下來,他要趁天氣還算好時砍好過冬的柴火,過幾天還要進山中看看有什麼好的獵物打下來去換銀子。
“沈大哥!昨兒我跟你學了姓,今天你能不能教教俺咋寫名?”
說話的是個皮膚黝黑的孩子,小名叫做皮蛋兒,平時最喜歡來找他玩。
“午後過來,我先抽考你姓,寫會了,再教你名。”
聽見沈之言答應下來,皮蛋心中雀躍,便主動幫他抱了把柴。
“沈大哥,俺幫你!”
沈之言也沒拒絕,隻把最輕的柴堆換給了他,自己背上兩堆柴,腰間別了把斧頭下山。
沈之言雖是讀書人,可背了兩堆重柴竟也絲毫不費力,褐色腰帶牢牢束住他精瘦的勁腰,他腳步紮實沉穩,不一會兒便下了山。
行至河邊,皮蛋幾個孩子玩心重,便吆喝著去玩水,近幾日雨水重,河水大漲,沈之言不免厲聲訓了幾聲。
皮蛋幾人都有些垂頭喪氣,但好在一群孩子還算聽話,沈之言見他們聽進去了,也便緊了緊背柴的布帶轉身欲走。
“咦?”
忽聞皮蛋叫了一聲,語氣中有些止不住的驚異,“沈大哥!河裏有個人!”
沈之言一頓,豁然回過頭來,河中水汽奔騰,水流夾著枯葉細枝打著漩渦,那紅衣人被水浪推到岸邊,正隨著水流一下又一下不停起伏著。
沈之言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這因種天氣,上遊失足落河的人也不是沒有,杏林村的這條河也曾打撈過溺水者的屍首,他雖冷靜,但有膽小的孩子乍然看見這副場麵還是嚇得尖叫了起來。
沈之言眼睫微闔,正欲帶著他們離開,卻聽孩子中膽子最大的皮蛋大叫道:“他是活的!”
這一聲如驚雷般炸開,沈之言迅速轉身,聽見皮蛋語氣顫唞著:“我剛才看到他動了!”
沈之言聞言,囑咐一群孩子靠後,便卸下柴火朝岸邊走去。他看了一眼,道:“皮蛋,過來幫我。”
等將那人打撈上來時,有些女娃早已躲去了一邊,沈之言低頭看著,他微微有些詫異,這紅衣人竟是副少女模樣。
少女如玉般的臉上血色全無,她蛾眉輕蹙,眉目緊閉,眉眼之間的風情如山水畫裏連綿的煙波,小巧娟秀的鼻子下薄唇卻緊抿著,看起來渾身透露著死氣。
這少女身著一身大紅色衣裙,衣袍上袖著展翅欲飛的金色鳳凰,裙擺上,同色金線繡成的祥雲針腳嚴密,一看便知不是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