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趕出家門
時值九月,豔陽當空。
頂著烈日,套著不合身的粗布棉衣,傾月沉默地一下下揮舞著鋤頭,奮力耕地。
她幹得很認真,絲毫不敢偷懶片刻,可惜從小嬌生慣養的她根本沒多少力氣,不僅鋤頭舞得軟綿綿,力道也使不到章法,幹了大半天活,連旁人所幹十分之一都不及。
“小姐,您累了吧,且歇歇,剩下的讓奴婢來幹。”丫鬟阿米幹完自己的活,立即衝上來搶過傾月手中的鋤頭,接著大力鋤地。
她一看就是幹慣農活的人,身子板結實有力,鋤起地來又快又整齊,沒一會兒就開墾出一條長長的土溝。
看著自己辛苦鋤出的地被重新深挖翻修,傾月也知道自己是又幫倒忙了。
“對不起。”她垂下頭,任由汗濕的淩亂發絲覆蓋小臉,隱藏掉底下愧疚的情緒,呢喃著道歉。
自從未婚先孕被趕出家門之後,她便時常是這副模樣,畏畏縮縮,不敢視人目。
生怕那些可怕的視線,和令人恐懼的指指點點又會一股腦地落在她身上。
一朝行差踏錯。
毀的,是她整個人生。
見她如此模樣,阿米心疼地丟下鋤頭,快走幾步過去將傾月攬在懷裏,“不怕不怕,小姐不怕,阿米在這裏,沒有人能再欺負小姐。”
天可憐見的,她家小姐原本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最是善良溫柔不過,偏生所遇非人……
捏了捏拳頭,阿米發誓,日後若再見那辜負小姐的負心漢,定當狠狠賞他幾拳!
扭頭見傾月臉色蒼白,阿米連忙扶著她回屋,小心翼翼地讓她坐在屋內唯一的破舊木板床上,“小姐身子可有不適?要不奴婢去幫您尋個大夫來瞧瞧?”
“不!”顫唞的手緊緊抓住阿米的衣袖,因用力過大,青蔥般的指尖都泛起了蒼白:“不要大夫。”
略顯激動地搖頭,傾月幾乎是在哀求著阿米。
她永遠都忘不了,當大夫確診她懷孕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驚詫,痛心,鄙夷,甚至還有……幸災樂禍。
耳邊嗡嗡直響,眼前的世界也一陣模糊,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刻。
“嘭!”地一聲巨響,昔日熟悉的府門在眼前狠狠關上,宛若在驅趕著什麼汙穢之物一般。
“老爺吩咐了,今後不許你再冠以‘顧’家之姓,族譜上也已將你名諱劃去。從此往後,你不再是顧家大小姐。”顧府大管家往日裏恭敬溫和的聲音變得冰冷無情,隱約還帶著幾分鄙夷。
傾月狼狽地倒在地上,無助地仰頭望向管家身後的親人們,期望著他們能看在彼此血脈相連的份上幫自己一把。
“姐姐也真是的,做了這等醜事還敢留在顧家丟人現眼,也不怕害了眾姐妹們,你不要臉,我們可還要呢。”尖酸刻薄的諷刺格外的刺耳,那是傾月的堂妹,她二叔的嫡女,平日裏見到傾月一口一個姐姐喊得親熱,不料今日卻變成這副嘴臉。
“傾月姐姐,你就走吧,莫再留於此處徒增笑話。”躲在人群後的庶妹怯生生地說著最傷人的話。
明明平日裏傾月未曾虧待過她,甚至每當庶妹被母親責罰時,都會幫著求情一二。
結果還是,她看錯了人心嗎?
傾月被諷刺得幾乎抬不起頭,她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腹部,絕望的視線一一掃過遠遠站著的諸位兄弟們。
那裏有她的庶兄,庶弟,堂兄,堂弟,唯獨少了自己嫡親的兄長,而這些人麵對她的目光,不是側頭躲開,就是嫌惡狠瞪,似乎她已然成了那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世態炎涼,人心險惡,在被趕出顧家的這一刻,傾月通通體會了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