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卻傾也會奇怪,為何自己這樣晚才解放神鳥之力。

甚至於也會念及,如若是早些,再早一些,一切是不是就會與現在完全不同。

或許有時候,如果,才是這世間最殘酷無情的詞彙。

也不知是否因著卻傾對返鄉極度的渴望,飛行之速亦愈發快了些。

如今她成了個半仙,也不再需要飲食,每日便可不知疲倦地飛行。

這樣仿佛將光陰過得無有窮盡的生活,開始時還會使她頗有些不適應。

但很快,在與日日明識共感後,卻傾便也安寧許多。

對於自己份內的事務,她總是能處理得完全,但絕算不得上佳,從來如此。

而且現今也無人可再倚靠,若是還不能迅速成長起來,那才真是枉顧了她經曆過的這樣許多。

明識身為下凡之神鳥,觀看世人的眼光,也總多為淡漠而平靜。

——而她對故國所有的依戀,都來源於曆代使命的麻痹和卻傾的感知。

在她影響之下,卻傾的思想也日益變化著。

*

經過比先前幾次都要更短暫些的時間,卻傾便抵達桉城附近。

那已經成為敵國的領土,其實她大可以開口向哲吉帝討要。

但她清楚那個孩子,在政事上是半點情麵也不顧的。

自己若是按著原先的軌跡生長,或許也會同他那般,成為一個冷心冷性之人。

【明識,前麵便是故鄉了,你也知道這樣的事麼,我自然知道你曉得,隻是興奮之餘,不免多重複了幾句。】

揮翅穿雲,卻傾終於抵達桉城附近。

亦或是近鄉情怯,她竟一時不敢靠近。

於是她收起雙翅,躲在小山丘上。

【明識,那是我們的故鄉,我們……】

約莫過了些時候,卻傾才終於鼓起勇氣,撥開遮掩在麵前的草葉。

幾輛堅固的木板車,由軍隊簇擁著,從遠處經行而過。

上麵裝著的,不是貨物,亦非軍隊。

都是女孩子,衣衫襤褸,一個個的,連哭也不敢哭。

被擄走充作貢品的女子,周身的衣衫尚不能得件好些的,那囚車,卻是製作精良,十分牢固。

而最前邊,木製圍籠裏的,則是身著聖女服飾的少女。

——這也是神鳥的寄宿者,同卻傾一樣。

而她身後,成十成百的女子,哪個又不似從前的卻傾。

卻傾才綻開的笑容,驟然僵在麵上。

原來這個國家,從來都不曾更變過。

一位帝姬好不容易帶著神鳥【明識】回來,他們便可編排著,再送一位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那段時日,拿卻傾換來的片刻安穩,於他們而言,實在是太好過了。

所以才恨不得立刻便再上貢另一位貴族少女。

可既然她被迫要走,卻傾回來又是為的什麼呢?

卻傾目光落在那少女平和的麵上。

她顯然已經接受既定的命運。

也是,若是她還不能安定,大吵大嚷地控訴命運不公,那後邊囚車裏的女子,豈不都要鬧翻了天去。

【難道,我們也是幫凶麼?】

卻傾木然向前探望,不覺間已是滿麵寒霜似的淚水。

而她麵上原先的凡人相貌,眉角眼梢,都漸漸染上泛光的銀,薄薄嘴唇,漸漸化作鳥喙,隻下巴還殘存著本來樣式,像是戴上一隻覆了羽毛的鳥雀假麵。

她富有生氣與情感的墨色杏眼,也完全更為淡漠的青藍翠瞳。

淡彩色的瞳孔,其中晶瑩,卻總是要比深色的更冰冷,頗有種缺乏真實感的無情與空寂。

卻傾周身的服飾,更變為澗石藍的浮光雲紋衫裙,樣式是簡樸些的,但那料子顯然不是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