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挑著水桶匆匆忙忙地走過酒樓,在依稀的燈火中一杆酒旗隨風飄蕩,上麵醒目地寫著集賢樓三個龍飛鳳舞地大字。他注意到那個算命先生還在這裏溜達,還有那兩個到了晚上還沒有離開的苦力,當然坐在茶館裏不怎麼聽書的商人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這是他一個時辰內第二次走過酒樓,這些一直呆在這裏的人,他們到底要幹啥?現在他可以回去複命了,上麵吩咐要偵察的事情已經基本了解清楚。
“什麼?是他?”當王路朝聽到小陳子的報告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暗藏在王路朝身邊的鼴鼠就是出現在集賢樓的徐奉津,王路朝非常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在這些人當中,徐奉津武功最好,為人最能幹,是王路朝最親信的人之一。他的背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個叛徒。
朱植道:“雖然公子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可事實就是事實,叛徒就是叛徒。現在隻要你點頭,這個出賣了你這麼多手下的釘子就會被拔掉。”
王路朝痛苦地把頭埋在雙手中,徐奉津浮出水麵後,過去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終於可以解釋得通了。比如為什麼江北館行動時,鄭道傳正好是從徐奉津的方位突圍而走。
朱植又道:“公子,知人口麵不知心,即使挖出他一個,也不能確定在他身邊沒有其他人。特別是最近一年以來投過來的人都要仔細審查一下。”
王路朝喃喃道:“這個該死的狗賊居然認賊作父,他父親的確是被李賊所殺,所以在下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是此人。既然如此就麻煩殿下除去這個叛徒。”
當時間進入戌時一刻的時候,馬三寶再也沒有耐性等下去了,他把一張十兩的寶鈔拍在桌子上,喊了一聲:“夥計會帳。”夥計走過來看了一眼桌上的寶鈔,沒好氣地收了起來。馬三寶站起來,走向樓梯,路過徐奉津身邊時,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徐奉津懷著疲倦的身軀,沿著巷子走回住處,緊張了一天的心終於放鬆下來。可他的心頭卻充滿了無邊的落寞,怎麼辦,王路朝沒來,自己的苦難還是沒有解脫,這種臥底的生涯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此時他心中體會到了《涅磐經》裏所說的無間道般的痛苦。
“嗖”正在打開房門的徐奉津突然感到背心一涼,一截箭頭從胸口突出,上麵是鮮紅的血,這是他生命中最後的意識。
誅殺徐奉津之後,朱植吩咐小陳子在城內找個安靜的地方買一處房子,安排王路朝兄妹和他的幾個手下過去住,畢竟老住在王府之內,目標太大。朱植吩咐他們安心潛伏,等待時機。王路朝吃了大虧,焦躁的心也平服了不少,兩兄妹也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園子裏當寓公去了。
高麗這出好戲是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剛處理完王家兄妹,那邊廂李成桂的禮單又浮上了水麵。刑部在五城兵馬司移交的案件檔案中,發現了這兩份文件。給朱元璋的還好說,可獻給燕王的禮單可就問題大了。
形部尚書楊靖不敢造次,連夜將禮單送達朱元璋案前。朱元璋雖然喜愛朱棣,但這種明顯僭越之事,也讓他勃然大怒。楊靖見此,立刻上本,請治燕王僭越之罪。
消息傳到朱植府上,楊榮輕蔑地把情報扔到桌上,對朱植道:“這些愚人,如此一來,燕王又無憂矣。”
朱植道:“勉仁,難道你不正希望燕王能在此事中平安嗎?”
楊榮道:“從日後對殿下的發展來看,燕王不能倒,然此事正好是削弱燕王的大好機會。本來下麵大臣隻要不動聲色,讓皇上自己處理,那燕王不大不小都會吃個教訓。可現在楊尚書自以為抓到了把柄,上本彈劾。可是皇上怎能不知他是保太孫之人。按照皇上的脾氣,自然不會舍得懲治燕王。原來殿下還有機會去勸阻一下皇上,現在看來,連這麻煩都免了。”
果然,過不了三日,老朱連下兩道聖旨,一道聖旨斥責楊靖離間他們父子關係,罰俸三月;另一道聖旨斥責燕王不懂禮法,罰其派王世子入鳳陽守祖墳半年。兩道聖旨均輕輕地處罰了兩方,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朱元璋護著自己兒子,楊靖上書言燕王違製有何錯誤,可朱元璋一棒子打下來,明顯有警告眾人不要再打燕王主意的味道。
最慘的就算李成桂使團了,死了個正使,五城兵馬司把球踢給刑部,刑部說天朝沒承認你這藩屬,我們不知道怎麼管,又把球踢給禮部,禮部說話了,殺人案件你扔給我禮部,這都哪跟哪啊?你不管,我也不管。就這麼著皮球在幾個衙門之間踢來踢去,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使團沒有辦法,隻得派人報回國內,請國內再派使臣前來上貢。
不幾天,北平傳來情報,剛受到斥責的燕王把氣全撒在太監馬三寶身上,他因為辦事不力被貶到通州養馬。整個事件最大的贏家倒成了一直藏在背後的遼王朱植,拿著這份情報,朱植想起這個驕橫無比的燕王,抓破腦袋都想不通此事怎麼能被皇上知道,也不明白王路朝一夥怎麼就如水滴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