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府中最得寵的小少爺,如今又立了世子,差的也就隻是老太君大壽這天禮部頒發一塊禦賜的代表世子身份的“勳”字腰牌罷了。不過在何協看來,這塊身份象征的腰牌,其實遠遠比不上自己身上這塊始終捉摸不透有著什麼特殊含義的“昌”字玉章。
因為自己的世界眼下還很小,就連北京城對自己來說也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如今這三國演義的戰場,也就是這二十畝見方的成國府罷了。所以,在這個小世界裏,隻要擁有著老太君的寵愛,那便足夠了。
而老太君將視若生命大半輩子的這塊玉章,在三年前頒給了“自己”。
但早晚還是要到大世界去闖一闖的。何協總覺得老憋在家裏跟自己兄弟鬥來鬥去,其實也有點無聊。特別是今天他在這洋溢著海棠花香氣的東園裏,邁進自己的屋子時,便充分感覺到了世子和得寵小少爺之間的不同。
原本隻有四個伺候的下人的,如今這屋前屋後團了足有二十來號人,原本一個個或如僵屍,或者諂媚的過了頭的下人們,如今也換了一張張或熱忱,或獻寶的臉。
剛一進門,一股熟悉的雨前龍井的氣味撲鼻而來。嗬,回府這麼多天,還是那天老三給自己沏過一杯,而老三不主動的日子裏,自己喝的那茶,雖說也不能叫差,但畢竟還是比不過浙江都司六百裏加急從杭州送過來的雨前龍井。
嗯,老人家說的對,勞動者最聰明。勞動人民充滿了智慧。何協看著屋裏這一個個仿佛到了春天的勞動人民,抿起嘴笑了起來。
不消吩咐,自有一個新麵孔湊了上來奉上香茶:“少爺您回來了?茶給您沏好了,您的客人已經安排在廂房,少爺您坐下歇著,小的這就給您叫去。”
“不急——”理所當然的坐在對方挪過來的一張椅子上,卻故意不去接他的茶杯,看著對麵這張略帶些臃腫味道的白淨的臉,嘻嘻笑道:“你很麵生啊。”
“小的劉五,是老太君身邊八爺吩咐下來專門伺候少爺您的,以前在老爺那邊幫忙,少爺您瞧著麵生也正常。。。”話很多,自來熟,那老太監安排下來的,應該是個自己人,可以信任。幾句話的功夫,何協便給他定了一個初步印象。這樣的人很周到,但不可靠。何協看著他將那杯新茶輕手輕腳的放在身旁的茶幾上,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老太君身邊那個基本不怎麼管事,平常也很少參與府中事務的,何協原以為他隻是個在自己家養老的。不過現在從這劉五提到他時臉上的表情來看,這老家夥在府裏絕不會是養老那麼簡單,而老太君還吩咐他幫自己練一支親兵,算起來,應該還有些本事。
雖說算是個自己人,但現在是非常時期,要防止某人狗急跳牆。咽了一下口水,閉上眼睛吩咐道:“也好,劉管家,其實我也不難伺候。相信你也看得出來。”看著對方那顯然是裝出來的笑容,何協暗笑了笑,這話鬼都不信的。
“但我也是個直腸子的人,眼裏揉不得沙子,你聽好了,暫且我房裏的事就你管著,幹好了我不會虧待你。但不要給我抓著一星半點的錯。不然。。。前麵有個吳總旗,如今在大興莊上,你曉得的?”
這算是打預防針了。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規矩。”劉五點頭哈腰的,態度很誠懇。何協揮了揮手笑道:“嗯,今兒身上也沒什麼物事給你做見麵禮,這樣,你去跟賬房說,就說我說的,你這個月工錢翻兩番。”不耐煩聽他感恩戴德的話語,揮了揮手道:“行了,去把客人給我請過來吧。”
賬房上如今也是多事之秋,早晚也是要動腦筋的,先讓這個劉五撂句話過去看看,老蔡滾蛋之後,自己的話會不會管用點。不管用沒關係,我會慢慢讓你管用。這十幾天來,腦子也是使用過度,何協一麵想著,一麵搭手上額頭按摩著。
當然,這些事怎麼能叫少爺親自動手呢?剛按的兩下,何協便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子裏多了兩個婢女出來,俏生生的施了個萬福,就說要來替少爺按摩。
不習慣,再說了,咱這馬上就有正事要辦的。何協揮手斥退了兩個婢女,站起身來準備趕人,隻是想了一想之後卻收回腳步,伸了個懶腰坐了下來,看了看窗外在劉五的帶領下點頭哈腰的戴彪,拿出了小公爺的架子,很沒個正形的斜坐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