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伏草喜陰暗潮濕之所,多長在水邊。

梁逸找著少年說的小河,挖了幾株岐伏草,掂量藥簍估摸著是夠了,正要原路返回時,一張宣紙緩緩落到了頭頂。

他抓著宣紙一角掀開,是副未完成的畫,墨色沁入紙中,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一彎水潭,藤蔓在半空交錯似小橋,橋底的水麵有一模糊人影,像是個女子。

然而引起梁逸注意的卻不是畫中靜謐神秘的景象,而是旁邊的題字。

這字跡,瞧著怎麼有些像之前被他打壞掉的那把扇上的題字。

不等他細想,耳邊忽然捕捉到一絲厲風,梁逸護著腰間的藥簍旋身避開,手中的畫卻是被搶去了。

身後傳來男子帶著喘熄的斥聲:“阿筠。”

梁逸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轉頭一看,書生模樣的男子喘著氣從一條小道出來,梁逸記得這張臉,那天被抓到匪窩的書生。

至於方才出手搶畫的是名勁裝女子,武功看不出深淺。梁逸隻是被她瞥了一眼,身體便不由自主地緊繃。腦中明明瘋狂叫囂著危險,他卻愣是撐著一口氣不肯後退。

書生也認出了梁逸,麵露訝異:“原來是少俠。在下邵予,這位是內子。方才我的畫被風吹走,阿筠著急唐突了,實在抱歉。”

女子盯著梁逸,眼中浮起興味:“阿予同我提起過你,謹兒在外交的朋友。你叫什麼,武功挺俊的,要不要來魔教做事?”

本欲替她隱瞞身份的邵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梁逸卻從她的話中得到了不少訊息。

修謹扇上的題字,畫上的題字……他再定睛一看,勁裝女子和邵予五官都有些地方與邵修謹相似。

他這是碰上嶽父嶽母了?!

饒是再怎麼措手不及,梁逸看起來還是不卑不亢的模樣:“晚輩梁逸,見過二位前輩。”

邵予笑容忽的一頓:“如果我沒記錯,梁堯的獨子就叫梁逸。”

“正是在下。”梁逸有些摸不準他這態度驟變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厭惡武林盟?

邵予眉間一舒,笑容令人發怵:“阿筠,把他綁去教裏,剛好藥堂缺人。梁堯那家夥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我們弄進魔教,表情一定很精彩。”

孔亦筠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朝梁逸襲去,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將梁逸拉向身後。

因為強行運功趕路,邵修謹解毒後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糟糕了:“母親,父親。”

“謹兒。”手刀停在半空,良久才像是回過神般轉而摸上了他發涼的臉,孔亦筠又驚又怒:“你怎麼在此?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在外受了委屈,誰傷了你?”

邵修謹安慰似的笑了笑:“古堂主替我療過傷,已經沒事了。”

孔亦筠語氣還是有些心疼:“我就不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你出去闖蕩江湖,外麵有什麼好,等你身體養好了我們就回教。”

“母親,我也長大了。”邵修謹偏頭脫離她的手。

孔亦筠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隻手摁住了肩膀,邵予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梁逸感到掌心交握處一片冰涼,似乎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倒下。他扶著邵修謹的腰渡過一道真氣,蹙起眉頭低聲道:“你先回去,孔教主他們沒有惡意。”

邵修謹迅速打掉他的手:“別亂動。”

饒他速度再快,方才那曖昧的動作還是落入邵予二人眼中。

邵予緊緊盯著邵修謹手上的紅痕,目光不善地望向梁逸:“謹兒,你們是什麼關係?”

不等邵修謹回答,梁逸將他拉到身後,迎著邵予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的人,當然,我也是他的人。”

“邵先生,我一定會傾盡所有對修謹好,誰敢欺負修謹,我第一個斬了。”

邵予移開目光,落到了臉上緋紅的邵修謹身上:“謹兒。”

邵修謹努力讓臉上熱度降下來,可惜失敗了:“就……如他所言,他是我的人。”

孔亦筠道:“那要是武林盟的人想對謹兒不利呢?”

“那也一樣,我會保護好修謹。”

邵予與孔亦筠對視了一瞬,轉頭望向梁逸,臉上斂去一切情緒:“既然是謹兒的選擇……你最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日後若是敢幹出半點混帳事……”

孔亦筠:“我魔教,必會踏平北川,讓你生不如死。”

梁逸定定道:“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最好如此。”邵予冷哼一聲,“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送謹兒回去。”

“多謝伯父伯母。”梁逸眼睛一亮,拱手告辭,一把將人抱起,轉眼就不見身影,像是後麵有誰追著要來搶什麼寶貝一般。

邵予冷笑,意味不明道:“小的不能動,還不能從老的那找回場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