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蕎跟上他的腳步:“你也經曆過,對不對?”

江珩神色淡淡地點頭。

小朋友們對時間沒有概念,但大孩子是有概念的,他經曆過很多次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的時刻。

十幾年前,江珩的父親如往常一樣,踏上戰場。他數著一天一天過去的時間,等待父親回來。與江父同行的戰友們,陸陸續續回到軍區,江珩守在門邊等,問他們自己父親去哪裏了。江源和江奇信誓旦旦地說,他們爸爸肯定是去給他們帶禮物,在路上耽擱了時間,大院裏的軍人和軍屬們看他們可憐,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事情,也都瞞著他們。江珩沒想到父親是在戰場上出了意外,他仍舊在等待,直到那一天,爺爺來了。看見江老爺子的那一刻,沈華琳癱軟在地,痛哭出聲。江珩才知道,沈華琳早就隱隱約約知曉他們父親出事的消息,隻是仍抱有一絲的希望而已。

那時的江珩,茫然地站在原地,他聽著母親的哭聲,看著仿佛蒼老了十歲的爺爺,頭一次意識到,原來等待是這麼殘忍的事。

等待,很容易將希望變成無望。

江珩自己經曆過窘迫與不安,不想讓福利院這些小孩子們同樣經曆一次。

他能為他們做的事,太少了。買幾顆玻璃彈珠,隻是舉手之勞,卻能讓孩子們綻放出最童真可愛的笑容。

是值得的。

寧蕎抬起頭時,看見陽光下的他。

他低垂著眼簾,稀鬆平常地提起過去,長睫垂下,在眼底覆了一片陰影,見她不出聲,還用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都過去了。”

寧蕎想起爺爺說的話。

她突然問:“江珩,你想要一個孩子嗎?”

“什麼?”江珩愣了一下。

“我們倆的小孩。”她認真地問,“你想要嗎?”

忽然開始談論這個正經的話題,江珩還沒反應過來。

等片刻之後,他急切地問:“我們有孩子了?”

江珩轉身看了看,這大街上沒有可以扶著她坐下的位置。

他便伸手,將她挎著的小包拿走,幫媳婦減輕一些負擔。

寧蕎看著她這些莫名的動作,又好氣又好笑:“還沒有!”

江珩傻傻地提著她的包:“那是?”

“爺爺說,你沒有做好當爸爸的準備,你不敢。”寧蕎解釋,上前挽著他的臂彎,“你不敢嗎?”

江團長垂眼。

他媳婦抬起眸時,清澈的雙眸眨了一下,水汪汪的。

她用這麼自然的語氣,問他是不是不敢。

江珩正色道:“我當然敢。”

寧蕎失笑。

這一刻,江團長不太誠實。可多年的相處,她自問已經足夠了解他。

照顧撫養一個小不點長大,和照顧弟弟妹妹們是不同的。作為父親,肩負的責任要更加重,他擔心自己無法勝任,但從沒有提過。

甚至像爺爺說的,江團長自己都沒有留意到這一點。

“那等到我大學畢業之後,我們生一個小朋友來玩玩。”寧蕎說。

“生小朋友怎麼能是玩?”江珩問。

“開玩笑的。”寧蕎嘴角翹起,“當然不是玩啦,把一個小娃娃帶到人世間,體會一切美好,看花看樹看大海和山丘,開闊眼界,學習知識,讓這個小朋友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自在地成長。你會成為最好的爸爸,我要成為最好的媽媽。”

江珩怔了一下:“你是認真的?”

寧蕎挽著他的臂彎:“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很認真。”

婚後數年,小倆口被太多人催過生一個小朋友。

家人們是關切,弟弟妹妹們是湊熱鬧,至於大院的家屬們,也有說一些刻薄難聽話的,但他們從來沒有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