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對這一位皇帝了若指掌:“太上皇一心想要位列仙班,但也怕有萬一,做兩手準備。”
正如顧豐登猜測,此時太上皇宮中已經哭聲一片。
太上皇回光返照,反倒是鎮定無比。
隻見他招手讓皇帝近前來。
“父皇,你想要什麼,兒子都會為你辦到。”
因為禪位的痛快,並且一心求道不管政務,不給兒子添亂,父子倆的感情倒是成了皇室的意外,一直十分和睦。
太上皇拍了拍皇帝的手:“朕要回天宮了,朕死之後,不必大操大辦,但顧侯這些年送進宮的雕件,需全部帶走。”
“是,兒臣一件也不會拉下。”
皇帝擦著眼淚,又問道:“父皇,那顧侯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太上皇眼神一動,卻又搖頭:“他的時間還沒到,還需留在人世,走完這一生才行。”
皇帝一聽,倒是有些意外。
畢竟前些日子聽太上皇的意思,是要帶顧侯一起升仙的。
太上皇又道:“顧侯雖無文韜武略,隻有一手技藝,但這些年來侍奉禦前,盡心盡力,你不要虧待了他。”
皇帝連忙答應下來,顧侯向來乖順,他心底也並無厭惡,甚至是有幾分喜歡的。
說完這些話,太上皇雙眼開始發蒙:“神仙來接朕了,朕要走了。”
“太上皇駕崩了。”
皇帝哭得肝腸寸斷,太後太妃們更是哭暈過去。
許久,皇帝才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敲鍾吧。”
說完這話,他的目光落到哭個不停的白總管身上。
“陛,陛下?”白總管低著頭隻是哭。
皇帝眯了眯眼睛,帶著他去了偏殿,才開口問道:“父皇怎麼忽然改了主意?”
白總管搖頭:“奴才也不知,這些年來太上皇一心求仙,向來隻與顧侯親近。”
“不過,日前顧侯倒是送了一樣雕件進宮,說是呈給太上皇作為賀禮。”
“賀禮?”
皇帝驚訝起來:“不年不節的,他送什麼賀禮。”
“那雕件呢,在哪裏,拿出來讓朕瞧瞧。”
白總管忙道:“太上皇收到之後喜歡異常,一直放在書房把玩,奴才這就去取過來。”
很快,雕件被搬到了皇帝跟前。
這些年來,因為太上皇寵信顧豐登,最喜歡他的雕件,所以宮殿之內處處都能見到木雕。
尤其是太上皇居住的宮中,幾乎每一樣都是顧豐登的作品。
皇帝也曾把玩過不少擺件,心底也佩服顧豐登的技藝精湛,但再多就沒有了。
在他眼中,工匠隻是工匠,他可不像太上皇那般癡迷登仙。
當年的事情,說不得裏頭有些門道。
但是這一刻,昏黃的燈光下,皇帝的目光落到那雕件上,竟是渾身一震。
那是一尊能擺在手中把玩的雕件,是最為簡單的舐犢情深,老牛舔舐著小牛,彼此依偎在一起。
雕工與顧豐登平時精益求精的做法截然不同,返璞歸真,去繁化簡。
皇帝不禁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牛身,一時間不由自主想起年幼時候承歡膝下的畫麵,又想起太上皇諄諄教導。
父子溫情的畫麵一幅幅飄過,皇帝再一抹臉頰,依然是淚流滿麵。
“陛下?”∮思∮兔∮網∮
皇帝歎了口氣:“朕知曉了。”
“顧侯啊,確實是有大本事之人。”
喪鍾響起的時候,沈如翠渾身一顫,猛地站起身來,看向門口。
如果顧豐登送過去的雕件沒有起到作用,那麼用不了多久,賜死的聖旨會從門口進來。
喪鍾的聲音回響在整個京城,沈如翠死死掐著手心,盯著門口的方向。
顧豐登站到她身邊,許久,他笑著轉頭:“你看,天亮了。”
“爹,娘!”
兩個小小的身影跑進門,一邊一個抱住夫妻倆。
“你們倆怎麼這麼早起來了?”
“爹,你昨天答應我會幫我做木馬玩。”
“爹爹,我也想要,我要比哥哥還要大的木馬。”
聽著孩子的童言稚語,顧豐登一邊親了一口,笑著說道:“好好好,爹給你們做,一人一隻好不好?”
他笑著拉著兩個孩子,轉身進了屋子,居然真的拿起木工刀開始做木馬。
沈如翠目光落到父子三人的身上,忽然笑了起來。
天已經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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