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汀雲眉頭擰得能夾死一隻蚊子,正欲重來。
“......可以了!”許奈奈趕緊躲開。
而因這一動作,原本就不太緊的發帶又鬆下幾縷。
林汀雲放下手,低聲:“抱歉。”
許奈奈眨眨眼,坐直身體:“道歉做什麼,真的可以了。”
邊說著,她拿起湯勺舀了一勺粥喂到嘴裏,示意給他看:“沒想到你還會幫女人紮頭發。”
這個姿勢兩人距離極近,林汀雲垂眸看她唇邊沾了一粒粥粒,情不自禁地伸手給她抹去。
許奈奈一愣。
“第一次紮,不太熟練。”他抽出一張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
濕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男人如玉的指節將她散開的碎發溫柔撥到一邊:“吃吧。”
林汀雲在用手為她別住紮不上去的頭發。
許奈奈掌心蜷縮,卷長的睫毛抖動不止:“.......哦。”
.......
許奈奈下午還要去學校,所以沒有多待。
黑色賓利停到醫院大門口降下車窗。
林汀雲朝外:“送你一程。”
許奈奈猶疑一瞬,還是拉開車門。
畢竟她確實有事向他詢問。
“你想問晨晨的病情?”男人先開口。
許奈奈點頭。
林汀雲:“新一批骨髓誌願者裏麵也沒有相匹配的人員信息。”
骨髓誌願者入庫大多經曆重重關卡,她想林汀雲必然用了手段才得到第一手消息。
“如果能找到晨晨的父母就好了。”她輕歎,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聽說親兄弟姐妹之間匹配的概率最高,你說她會不會有個親弟弟呢?”
晨晨被遺棄時才剛剛出身,並且非常健康,唯一能接受被遺棄的理由大概隻因為她是個女孩。
林汀雲聽到‘親弟弟’幾個字時眸光稍頓。
他喉結滾動:“或許吧。”
許奈奈隻不過隨口一說,沒有注意他的語氣。
車內靜默,林汀雲突然問:“你還相信變成更好的人能實現夢想嗎?”
許奈奈愣住。
十字路口紅燈亮起,賓利緩停。
男人嗓音清冽,像是一個再隨意不過的詢問。
可這句問話又好像穿越了十多年的春夏秋冬,在今日以另一種方式重現少年時代最後一次見麵。
.......
十七歲的夏至落日漫長且盛大,老舊的天台隱秘而肆意。
「你有夢想嗎?」
「生物醫學。」
「.......你一定可以的。」
「是嗎?」
「我相信。」
少女緊張地望著那位遙不可及的少年:「等長大後變成更好的人,我們的夢想都會實現。」
........
“你還相信嗎?”林汀雲側眸看她,深不見底的黑眸蘊含無人可知的波光。
許奈奈望著外麵的路人出神。
這時候雨幕小了很多,街上行人撐傘來去匆匆,傍晚的天空還是如夜晚黑沉。
忽然一群穿著高中校服的男生女生打鬧著穿過斑馬線。
大雨為他們作伴,即便陰雨蒙蒙也阻擋不住他們身上屬於少年人的朝氣與光芒。
許奈奈眼睫閃動,聲音很輕:“會有人信的。”
........
*
台風天結束,天空撥雲見日,丁達爾效應彙聚的光束在漂浮的塵埃中墜落凡塵。
七樓住院部的窗簾打開一條縫。﹌﹌
病床上插滿管子的晨晨沉重地抬動眼皮。
時到今日,除了骨髓移植所有都是徒勞,六歲小姑娘含苞未放,已經在冰冷儀器的嗡鳴聲下逐漸走向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