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道光撒到屋子裏,顏青黛靠在枕頭上,就這麼癡癡愣愣的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光。
四月的風,繾綣而冷酷。
顏青黛身穿單薄的中衣,嘴唇已是凍得發紫。
直至許久之後,顏青黛才無力的吐出幾個字:“玉竹,進來伺候吧。”
門外身著青色紗裙的女子,在聽到屋內的聲音後,神情一動,立馬將準備好的熱水捧著進屋。
“小姐,您何苦這般呢?奴婢看的心疼啊!”玉竹眉目清秀,身形消瘦。細長粗糙的手將白色帕子浸熱了後,才擰幹替顏青黛敷上。
“咕嚕咕嚕!”一隻白色的雪團子從玉竹頭上跳到顏青黛的懷裏,傻乎乎的安慰著顏青黛。
顏青黛也不想這般糟踐自己,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經的愚蠢,顏青黛恨不得割肉斷筋,令自己記住那些教訓。
顏青黛是顏家的嫡出大小姐,所用的事物是一等一的好。
可是,顏青黛不在乎這些。顏青黛隻希望自己能多見見爹爹,得到爹爹的誇讚聲。然而,每當顏青黛聽到顏府西院歡樂的笑聲,心就不斷的下沉。
人都道顏府現任主母陳氏,雖為繼室卻對先夫人留下的女兒極好,行為舉止可做大婦表率。
曾經,顏青黛也這麼想。顏青黛曾以為那個貌美溫柔的女人,是真心對自個兒好的。好的顏青黛差點兒都忘記了自己的母親。好的顏青黛恃寵而驕,不學無術。好的顏青黛最後死不瞑目,毫無葬生之地。
沒錯,顏青黛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在她二十八歲那年。白發枯容,含恨而死。
“玉竹,那你說,爹爹見了會心疼麼?”顏青黛麵目表情的問道。
玉竹打小就在顏青黛的身邊伺候,顏青黛即便是打個噴嚏,玉竹都要心痛半響兒。如今顏青黛這心如死灰的模樣,玉竹更是恨不得以身相替。
“小姐!”玉竹沉默了幾息,不知該怎麼回答。
“莫說了,十四年了,我也不願這般自欺欺人的過下去了。他能為了西院的人,將我如禮物一般送上,我又如何再報以希望。好在娘親早早兒的走了,這般苦楚留我一人受著便足夠了!”
顏青黛目光空洞的笑了起來。
玉竹蹲坐在床榻下,看著顏青黛一如既往的笑容,撕心裂肺。
“小姐,玉竹求您了,莫要笑了,您想哭就哭吧,別憋在心裏了。”玉竹膝行幾步,挺直身子將顏青黛摟在懷裏。
天殺的啊,她的小姐竟是這般瘦了。這骨頭,抱得都磕人。
“哭什麼?哭了就能改變爹爹的想法麼?我堂堂官家女兒,竟然要同戲子一般被親爹爹給轉讓出去,我哪裏還有臉麵哭!”顏青黛說著不哭,可眼淚卻不受控製的大滴大滴落下。
到了後來,顏青黛索性也不忍了,嗚咽淒涼。
顏青黛懷中的雪團子,烏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直轉。伸出嫩粉色的舌頭,雪團子乖巧的舔去顏青黛的眼淚。
玉竹見過的顏青黛要麼是高高在上,要麼是清冷無雙。即使是半點兒溫情,似乎都交給了顏府老爺和西院的幾個主子。顏青黛何曾這般無助的哭泣。
玉竹隻覺得苦澀不已。
“小姐,以後莫要同西院的人親近了。她們沒一個是安的好心。”玉竹被顏青黛這般一哭,一時忘記了顏青黛的禁忌。
“咕嚕咕嚕!”雪團子坐在顏青黛懷中,用力的點著毛茸茸的小腦袋。
玉竹說完便後悔了。雖然自家小姐今兒看似恨透了西院,但以往小姐可是同西院的人最親了。玉竹也曾勸過顏青黛,離西院遠點兒,可顏青黛但凡聽了必定要責罵玉竹。
“何止如此?我自認上孝順母親,下友愛弟妹。我不過是個女孩兒家,也危及不到西院的地位。她又何必如此糟踐我?往常我是個蠢得,竟一腔真心的信了她。”顏青黛怨氣衝天。
“玉竹,我信你,以後也隻要一個你在我身邊了。你能讓我相信麼?”顏青黛忽的死死抓住玉竹,玉竹的胳膊直接被扣除幾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