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常笑, 又抬手揉了下自己的臉:“我有點醉了。”
南瀟雪明白她意思:“剛才的事,想耍賴, 是不是?”
安常也瞧著南瀟雪, 大概昨夜推門初見的印象太深, 那竹編燈籠光映出的上挑眼線印在南瀟雪眼尾似的, 無妝也透出絲絲清媚。
她想: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呢?分明主動吻了, 卻又避而不談和好。
她因著母親早逝,從小內斂,旁人有過的驕矜叛逆,好像一次也未在她身上真正出現過,卻在這時麵對著南瀟雪,初現了端倪。
南瀟雪說:“你是該氣得再久一點。”
文秀英說:“她啊,疼你。”
安常低頭,輕挑了下唇,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性子,轉開話題:“從小到大,有多少人誇你好看?”
“這哪裏數得清。”
“那,”安常把水晶球放回箱角,又問:“如果我再誇你好看呢?”
“別人說的是聽煩了,至於你說的,”南瀟雪頓了會兒:“我便受用的再聽一聽。”
她何嚐不知安常在轉移話題。
隻是小姑娘一向太周到懂事,連唯一一次拍桌還是受她慫恿,這次驕矜便更顯難得,像小動物,隻在覺得安全時才翻身露出最柔軟的那一塊。
她便由著安常不談和好的話,隻問:“這水晶球你要留下?”
“嗯,覺得好看。”
把一些舊課本清出來後,安常扣上樟木箱放回牆角,又道:“外婆說我床下也塞了不少……”
正往外清了一半,忽地把一隻紙箱往裏猛一塞。
南瀟雪眼尖:“那是什麼?”
“秘密。”
“我們之間還有秘密嗎?”
“嗯,有的。”
比如那紙箱裏藏起的一雙高跟鞋、一支煙、一根長發,一瓣桂花和一張字條,還有幾幅素描。
比如我對你毫無選擇的心動,比你料想得還要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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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懶懶睡了個午覺。
安常醒來時,發現南瀟雪的一隻手搭在她的腰際。
她輕輕轉了個身——怕驚醒南瀟雪,轉一轉,停一停,直到南瀟雪的側臉映進她眼眸。
木窗棱裏透進的光成為恰到好處的布景,那冷白的肌膚便成了一闕瑩月、一片飛雪、一副閑卷的珠簾,一切擾亂了時序、顛覆了四季的存在。
天井裏有輕輕的腳步聲,應當是文秀英午睡起了。
安常想起身,動作放得很輕,卻感到那片優柔的雲一般搭配腰際的手,力道忽地重了些。
安常心頭一跳,見南瀟雪緩緩張開了眸子,她便又像昨夜初遇那般,照進了那雙墨色瞳仁中央最深的一塊。
“安小姐。”南瀟雪懶著聲調:“我都裝了這麼久了,你不陪我再裝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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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了陣閑話,才一同起了,走出臥室,文秀英正在廚房裏忙,聽見動靜探頭出來招呼她們一聲:“起來了?”
“外婆,每年直到大年初三,吃的都是年夜飯那些剩菜,您這是忙什麼呢?”
“人老了,除了圍著廚房轉,還有什麼事?”文秀英笑著對南瀟雪道:“瀟雪,你別見笑。”
南瀟雪搖頭:“怎麼會。”
她從前無從想象,舞台之下的生活會是什麼樣。
現在看來,無非一茶一飯、一笑一語,寧鄉這樣的地方尚有炊煙,每戶人家大抵閑來無事,也早早開始忙碌晚飯,天幕變作水墨畫裏淡青的布景,其間繚繞的煙絲絲縷縷,不知怎地就繞上了她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