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瀟雪放開貓,走過去看了眼。
沒一個是她認識的。
拉開陽台門,一個人步到陽台,貓跟過來,蹲在隔音玻璃門內,喵嗚的叫聲已然聽不清。
夏夜晚風也煦暖,天邊橘金漸退,瑰紫開始占領主場。
令人聯想到舞劇謝幕的時刻。
劇場燈還亮著,她卻知道接下來便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大幕落下,人群退場,回歸熱熱鬧鬧的煙火人間,唯她是困守於無邊靜寂的幽靈,獨自與那方寸之地相伴。
所以她了解,某些光亮裏,是會隱隱透出幽暗預感來的。
毛悅家在頂樓,她望著樓下空地,行人漸次走過。
這也與在舞台的感覺相似,不是沒見過人間的熙攘,不過她是隔著遙遙距離遠眺的人,從不曾縱身躍入。
天色漸暗,周遭亮起一盞盞燈。
南瀟雪心想,那些人從劇場離開後,便都是回到了這樣的家裏。
風拂動她的長發,其實時而連她也覺得自己是過分輕盈的,不知何時風一吹,便真向著那廣寒宮闕翩然而去。
誰不知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孤寂,可又能如何?
不知站了多久。
她並沒收到任何信號,不知為何低頭看去。
樓層高,人就變得那樣小,安常和毛悅並肩走來,兩人好似絮絮說著什麼。
下一瞬,安常忽而抬頭。
南瀟雪一怔。
隔著這樣的距離,其實瞧不清安常臉上的神情,卻見安常衝她揮了揮手。
斜陽殘存著最後尾巴,更遠處藍紫天幕裏亮起第一顆啟明星。
南瀟雪耳畔響起安常出門前的那句話:“我很快回來。”
舞劇這類藝術形式並不十分日常,許多人同劇場是一期一會的緣分,南瀟雪目送那些背影走出,便再沒有回頭的時候。
可此時,風仍吹著,她一顆輕靈的心卻忽爾落地,沉甸甸的有了重量。
原來她也可以擁有這麼一個人。
無論離開多少次,都會踩在煙火薄暮裏,重新回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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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時毛悅問安常:“你加我女神微信了麼?”
安常搖頭。
“為什麼?”
“我是一個不擅言談的人,你知道,就連聊微信也是。”安常說:“不加還好,如果加了,我不知該什麼時候給她發信息,也不知該怎麼在信息裏說俏皮話。”
“你就是想得太多。”
兩人開門進屋,蛋黃酥溜過來,在毛悅腳邊一頓蹭。
毛悅先去給它開了個罐頭,洗了手過來,發現南瀟雪在同安常一起布碗筷,差點沒嚇死:“我家這些碗盤什麼的都挺普通,不需要開光!”
總算坐下吃飯。
毛悅坐在兩人對麵全程低頭,聽安常道:“對了。”
“南老師第一次到你家,想著要帶些禮物,我們便買了花,向日葵是我選的,記得你喜歡,對吧?”
毛悅嗆得一聲咳,紙巾卻在安常手邊。
“寶……”
對安常的習慣稱謂還沒出口,便感到一道清寒視線朝她射來。
她趕緊抬手摸摸自己額頂,生怕禿了。
完了啊,她忘記已不能再叫安常“寶貝”了!
可上次叫安常的名字也不行。
毛悅揣度著開口:“那個,能把紙巾遞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