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3 / 3)

安常那一眼的意思是說:無論如何,我認了,因為她是南瀟雪。

終於,大幕徐徐拉開。

這是安常第一次在現場看舞劇。

而南瀟雪是舞台上的神。*思*兔*網*

她扮演失去一條腿的教授,寬大的褲腿徹底掩去了她的左腳,她以唯一健康的右腿帶動著身軀,在舞台上翩然,好似隻擁有半邊翅膀的蝴蝶。

她現實中的傷情和舞台上的角色形成奇妙互文,讓她的舞姿擁有了不顧一切的決然。

安常忽地攥緊拳——

或許當南瀟雪跌倒時唯一想要尖叫的隻有她,其他所有人都以為那是設計好的動作,隻有她憑對南瀟雪的諳熟瞧出那是一次意外。

而南瀟雪應對的比她所能想到的一百種方案還要好。

因為南瀟雪沒有去掩蓋。

南瀟雪憤怒,但她接受,就像她所扮的角色,隻能被迫接受命運一樣。

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化作養分,滋養隻有半邊翅膀的蝴蝶,舞出開在瑟瑟夕陽下的花。

而安常是在那一刻徹底醒悟:

她太怯懦,這甚至和顏聆歌給她造成的傷害無關。

和顏聆歌戀愛時她從未主動爭取。

在故宮出事後她第一反應便是選擇逃避。

逃回寧鄉仍修不好文物,她一路逃到染坊。

發現自己對南瀟雪動心後,又迫不及待從南瀟雪身邊逃離,還給自己冠以“為了南瀟雪”的名號。

而南瀟雪不同。

南瀟雪隻要站上舞台,便敢毫無保留的把自己拋出去。

南瀟雪最清楚,作品會說話。

創作者的每一絲怯懦、退縮、猶疑,都會在其中暴露無遺。

直至舞劇結束,所有人手牽手謝幕,這其中並沒有南瀟雪的身影。

散場後,安常和毛悅隨著人潮,慢慢走出劇院。

毛悅掏出手機看了眼:“微博官宣了。”

安常湊過去看,舞劇官微宣布,南瀟雪因傷被迫取消後幾場演出,票款全退,另外贈送《逐》首演的全記錄碟片。

此時夜還不深,又值初夏時節,馬路上仍是車水馬龍。

從劇院走出的人們,有些約著去宵夜,有些男女朋友來接,有些站在路邊等車,對著手機裏說:“媽,結束了,我這就回來。”

安常送毛悅走到停車場入口,一盞昏黃的路燈打在她臉上:“毛悅,你先走,我得回劇場找她了。”

觀眾散得盡了,安常重新邁入。

原來熄了燈的舞台是這副模樣,真的很暗也很空,一排排失去了觀眾空蕩蕩的座椅,像黑暗裏失去了燈塔照耀的無垠海麵。

人走在裏麵,像在漫無邊際的黑海裏漂浮,孑然一身,永遠失卻陸地上的歸屬。

與劇院外人間煙火的熱鬧,對比得太鮮明。

安常一步步走近,直到雙眼逐漸適應黑暗,才瞧見舞台邊露出一個隱約的身形輪廓。

她喚一聲:“南瀟雪。”

南瀟雪坐在舞台邊,帶著一條傷腿,可肩背的姿態仍然挺拔。

她是天生驕傲的舞者,折斷翅膀的天鵝。

安常並沒走到南瀟雪身邊,而是踱到第一排、先前南瀟雪為她留的那個位置坐下,恰好與南瀟雪麵對。

她倆離得不算近,但失去了觀眾的劇場空蕩蕩若南瀟雪描述過的峽穀,四麵八方都是來風,吹蕩著安常喚的那一聲撞出回響。

安常掏出手機,打開手電,一束光向南瀟雪射過去。

南瀟雪伸手擋了一下。

劇場化作電影院,方才的觀眾化作造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