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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攝製團出發去拍南瀟雪的獨舞。
山裏的清晨很美,明晃晃的陽光灑下來,樹根處尚有荒草,枯朽的枝頭卻結著冰。
開到瀑布近處能停車的位置,南瀟雪從車上下來,難得裹著件長款羽絨服。
安常跟著下車,已能聽到巨大的瀑布轟鳴聲。
攝製團隊溝通拍攝細節,都要互相喊話。
先拍安常和顏聆歌的部分,安常和唐雨桐所修複的仿古作品也被小心照料、帶來了現場,二人各自抒發對這件文物的理解,再暢想一番南瀟雪將如何以舞蹈展現。
安常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對第二個問題據實以告:“我不知道,想象不出。”
輪到南瀟雪上場,脫下羽絨服,安常目光凝住——
那是一件素白的紗衣,薄而透,裹著南瀟雪纖薄的軀體,風一吹,好像隨時要禦風而去。
而南瀟雪今天沒化妝,隻抹著一張紅唇,一頭烏發沒做任何裝點,自然的垂散在肩頭,隨風飛揚。
她與攝製組討論著些什麼,一點聽不清,所有的聲音都被瀑布掩去。
攝製組開始架機位,南瀟雪獨自一人走向瀑布。
安常望著她腳步輕靈,邁過一眾碎石,站到瀑布下相對最大的那塊圓石上。
圓石離瀑布太近了,水流濺落在南瀟雪的長發和紗衣,南瀟雪穿舞鞋的腳尖探出,試了兩個動作。
安常衝到攝製組旁邊,在他們耳畔吼:“她要這麼跳?”
攝製組回吼著告訴她:“南老師說她有把握!”
安常又吼著問抱著羽絨服站在一旁的倪漫:“那塊石頭上濺滿了水,多滑啊!很危險的!你不用跟公司報備下麼?”
倪漫吼著回她:“雪姐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她有很多經典作品都是這麼拍出來的!”
所有人都全心相信著南瀟雪。
相信她的評估,相信她的判斷。
因為她是舞台上的神,而現在一塊圓石就是她的舞台。
安常默默看著,手緊攥成拳。
她甚至望了眼瀑布下湍急的水流,萬一南瀟雪落水,她有幾成把握將人救上來?
南瀟雪開始獨舞。
瀑布聲太大,現場沒有旋律。
南瀟雪也並不需要旋律,所有節奏都在她腦子裏。
腰肢輕曼,每一次躍動卻充滿力量感,她是對酒當歌的俠女,一轉腕一扭指尖,似手中握著小小瓷盞,腳尖輕撩後一個大幅度的下腰,裙裾在瀑布形成的水霧間飛揚,陽光灑下來,形成一道閃爍不定的彩虹,綻開在她素白的裙邊。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是已被用到濫俗的句子,可此時安常帶著心底深深的震撼,覺得沒見過南瀟雪這一舞的人,都不可能領略這句話的真正魂靈。
南瀟雪下腰時一揚手,幹的不是杯中酒,是瀑布是朝陽,是這茫茫天地大好河山的雄渾。
她纖弱優美,可她又能舞得氣勢磅礴。
直到最後一個定點動作。
攝製組靜默一片,沒有人讚揚沒有人鼓掌,隻有轟鳴的瀑布聲似自然對南瀟雪的讚許。
也許人類的掌聲太渺小,根本配不上方才的一舞。
這時安常很慶幸自己在回答如何暢想南瀟雪的舞蹈時,坦誠回答“不知道”了。
無論何種回答都與南瀟雪的舞姿相去甚遠。
她初看自己修複的那隻瓷瓶,想到的是“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可直到南瀟雪把舞蹈選址定在了山間瀑布,貢獻了方才那一舞。
她才發覺以靜來表達靜境是不對的,在一切的恢弘中,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才會有真正具備分量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