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瀟雪還沒來。
她們由節目組工作人員統一值機,安常坐下後,身邊座椅微一沉,才發現顏聆歌坐到了她身邊。
衝她笑笑。
她撇開眼,望著舷窗外的跑道,心裏隻是在想,南瀟雪不會遲到吧。
又覺得自己顧慮得多餘,南瀟雪分明是那樣周密的人,該是選擇最後一刻現身,盡量避免引發矚目。
飛機開始緩緩在跑道上滑行,顏聆歌低聲問:“你還好麼?”
安常知道她在問什麼。
大一時安常曾入選學校赴港巡講的名單,兩周內五所大學走一圈,算是很有趣的經曆。
帶隊的是顏聆歌,而安常考上大學前根本沒怎麼離開過寧鄉,那是她第一次坐飛機。
飛機在跑道上的轟鳴震動已令她不安,她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
顏聆歌坐她旁邊,那時她們還不算太熟,顏聆歌忽而問:“你冷嗎?”
“嗯?”安常驚了一下。
顏聆歌把搭在自己腿上的毯子分了一半過來。
而毯子下一同伸來的還有顏聆歌的手,捏住她發冷汗的掌心。
“別害怕。”顏聆歌輕聲道。
安常那時和學校的無數人一同仰視顏聆歌,驚訝間感到一陣暖意。
飛機振翅飛向藍天,顏聆歌的手悄悄撤了回去,隻剩半條毯子還搭在安常膝頭。
安常扭臉望著窗外,雲海白茫茫一片,凡人瞧不懂其間的暗湧。
她隻是不好意思去看顏聆歌的側臉,以及說出那聲“謝謝”。
時間來到現在,當年相伴的人就坐在她身邊,甚至腕間戴的那隻小巧鑽表也沒改換。
「又如何呢」?
安常心裏卻清清楚楚冒出這四個字。
淡聲道:“就像我不再對蝦過敏一樣。”
“我也不再怕坐飛機了。”
說來飛機恐懼症的治愈,還得感謝顏聆歌。
當年她從故宮文物組辭職,等不來一句解釋、反而等來顏聆歌將要去相親的消息,乘飛機從邶城落荒而逃,浸在自己複雜的情緒裏,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覺。
飛機的震蕩與轟鳴,再不能引起她任何波瀾。
此時顏聆歌在她身側笑得落寞:“你變了這麼多嗎?”
“人當然會變。”飛機在跑道上越滑越快,升空的嗡鳴間安常開口:“因為我已經往前走了。”
顏聆歌默了好一會兒。
低聲道:“可我還是那個站在原地懦弱的人,兩年後才敢開口討一句原諒。”
安常說不上什麼心情。
腦子裏浮出南瀟雪的那句話:“站上舞台,動作錯了就是錯了,再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
當年等不來的一句“請原諒”,像從積滿灰塵的櫃腳找到曾缺失的那塊拚圖,才發現,自己原來已把整幅拚圖拋在腦後了。
她望向舷窗之外,再沒看顏聆歌一眼。
不知飛了多久,她睡著了。
夢裏回到大三的時候。
她的生日由毛悅操持,她沒什麼其他朋友,毛悅倒是熟人一堆,熱熱鬧鬧圍了滿桌,顏聆歌混在其間並不惹眼。
聚餐就在「樸媽家」烤肉店,她和顏聆歌坐最遠對角,有時悄悄往顏聆歌那邊瞥一眼,發現顏聆歌也在悄悄看她,是那個年紀才有的小快樂。
眾人一同舉杯祝她:“生日快樂!”
顏聆歌的生日禮物兜兜轉轉,經了好多人的手才傳到她手上。
有人問:“送的什麼呀?”
顏聆歌:“筆記本啦。”
安常回宿舍拆開,卻並非筆記本,而是一台CD機。
顏聆歌給她打電話:“喜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