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會漸漸虛弱。
他老了,開始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兒孫身上。
可是皇兄仍舊醉心研究,虛置後宅。
皇姐先後嫁過兩次,依舊與夫君感情不和,幹脆自己住著公主府,養著麵首,私底下將一些年輕英俊的朝官納為入幕之賓。
承華公主生了一對很可愛的龍鳳胎。
她的眼中再也沒有勃勃的野心和鋒銳之意,但依然明亮昭然。
就像她的娘親一樣。
父皇愣愣地看了她許久,說:“你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朕方才已與眾位內閣大臣商議,派你去治理溪南水災,派二皇子去治理鬆郡水災,以最後的成效,決定東宮之位。”
“我們的陛下,向來是天底下第一清醒的人物。”
娘親端著一碟點心靠在門上,笑著說:“承華,這是帝王的仁愛與寬容,務實與英明。”
承華如同小女兒一樣窘迫地離開,又鬼鬼祟祟地扒著門偷聽。
她隱約聽到一句“玉逢,其實當年立太子,隻是想讓你順利為後”,父皇的語氣頗有局促之意,像是在賠小心,難以想象是出自帝王之口。
之後的事情不必多說。
她當上了太女,而後開始明了社稷與子民之重。
教給她最多的,卻不是身體越來越差的父皇,而是娘親和舅公。
——
建光三十五年,天子駕崩,傳位於太女。
秦玉逢親自主持了女兒的登基大典。
這時的她已經年過半百,但在外人看來,她似乎還是當年的風采。
即使穿著沉重的太後朝服,也依然神采飛揚。
在秦躍接任內閣首輔後接任上將軍一職的葉辰抬起頭,見她不太莊重地行走於跪伏的群臣之間,腳步輕快地往前走去,臉上露出微笑。
隨即瞧見站在宗室最前列的梁王癡癡地看著太後,又收回笑容。
秦玉逢沒有給這兩個人任何眼神,她頗為欣慰地帶著女兒走完全部流程,最後宣讀傳位詔書。
而後出宮了一趟。
她去見唐覺。
唐覺已是一位天命將至的老者。
但秦玉逢發現對方的眼神依然清亮,沒有任何迷茫。
他們或許在最開始便是一類人。
她遲遲地領悟到。
已經將全數家財捐入國庫的唐覺躺在院子裏曬月亮,注意到她的沉默,笑著說:“我以為你會來質問我,怎麼沉默了?”
“這些年你操控朝政,私下結黨,安排各種巧合,以至於連我都不知道那些是你的人,那些又是真的巧合。”
“但我並非全然不覺。”
“單說太子一時,你使我與陛下離心,使我與秦、顧兩派發生矛盾,不得不動手,之後卻又收攏兩派人員,使其轉而支持承華。”
“嗯,你還拿我當初跟淑妃開玩笑的話作由頭,讓蓬絮去遊說淑妃,使她在教導大皇子時故意引導他發展其他愛好。”
“那些機關分明是從你那裏來的,當我眼瞎嗎?”
秦玉逢如唐覺所願,罵了他一頓,然後說:“所以你的目的,就是培養出承華這麼一個完全符合你預期的帝王,對不對?”
“別將我說的這樣無情。”唐覺慢吞吞地說,“我對承華還是很好的,如果她沒有這樣的想法,我不會勉強。”
秦玉逢不冷不淡地應了一聲:“哦。”
他卻分外開心地說:“真好啊,玉逢你一點兒也沒變。”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像是打敗了一個極為恐怖,無所不在的敵人。
新皇登基後,秦玉逢正式開始了自己的養老生活。